正文 第二十二章

添田彰一往瀧良精的家裡打電話詢問,回答照舊是:主人外出,地點不明。

村尾在京都M賓館遭到槍擊,身負重傷。添田想,他大概還沒有去外務省上班。打電話一問,果然是因病未到。

「休息到什麼時候呢?」

「唉呀,恐怕再有三兩個星期還來不了吧。」

「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不大清楚。聽說是在伊豆半島一家溫泉旅館裡療養。詳情我們還不了解。」

「可是,他是科長呀,您那裡總有辦法聯繫吧?」

「對不起,這個規定對外保密。」

仍舊無法得知實情。不過,總算知道了村尾科長住在伊豆的溫泉旅館。

伊豆的溫泉不勝枚舉。況且,無疑村尾仍會化名住宿,所以,不便挨個給各家旅館打電話查詢。

添田決定直接找到村尾家中。既然瀧某下落不明,那末踏破鐵鞋也要去會會村尾。

村尾的家位於青山南町由電車道向里拐進去的地方。這一帶清一色小康人家。

村尾的家很快就找到了。

添田彰一眼望著兩旁的紅楓林,在掛著門牌的格柵門前停下腳步。

先出來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僕,繼而又出來一個三十四五歲的瓜子臉女人。

「請問,您可是村尾夫人?」

「不,我是他家親戚。家姐臨時到別處去了。」

「啊,您是村尾夫人的令妹?」

「嗯。」在門口屈膝行禮的那個女人點頭答道。

「那太失禮了。我在外務省里聽說村尾先生生病去伊豆療養了,夫人也一起去了嗎?」

「啊。」

自稱村尾夫人之妹的女人一提起此事,臉上就帶出一種不願開口的神情。

「那您可該費心嘍。先生的病情如何?」

「啊,多謝問候。怎麼說呢,我是姐姐突然叫來照看門戶的,還不了解詳細情況。」她含糊其辭地搪塞著。

「其實,我是有件重要公事,急著要見村尾科長的。請問,科長去伊豆哪家溫泉了呢?」

「哎呀,」她面有難色地說,「聽說醫生規定,姐夫需要絕對安靜,姐夫他概不會客的。」

「我還不知道村尾先生的病情竟然那末重。不過,我只要見上個十分八分鐘也就行了,絕對不會影響他的健康。如果有礙療養,我自然會知趣立即告辭的。希望您將溫泉地名和旅館名告訴我。」

「那……」

村尾夫人的妹妹,看起來不大擅於應付這一類事情。

毫無疑問,姐姐讓她對去向守口如瓶。但是,對方是報社的呀,所以,她顯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如果不便拜訪,我可以事先打個電話,直接徵求先生的意見。」

夫人的妹妹對報社不摸底細,她被添田的話打動了。

「那末,我就告訴您。哥哥他住在船原賓館。」

「多謝您啦。啊,另外,」添田驀然想到,「在那兒,村尾先生照常用真名住宿嗎?」

「不。」

她告訴添田,用的不是真名,而是化名山田義一。

次日一早,添田離開東京。

船原溫泉是一個背靠大山的偏僻所在。除了一家旅館以外,幾乎就全是農舍。山上秋色盡染,收穫完畢的田間只剩下簇簇稻茬。

當添田望見旅館那白色的樓房時,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村尾科長那冷若冰霜的面孔。迄今,他的已經幾次交往,但是,對方每次都是冷冰冰地應付他。

村尾本來就對添田不抱好感,瀧良精也是一樣。這並非出自人們的好惡而是討厭他來打聽野上顯一郎的情況。

添田下了汽牟,朝著賓館大門走去,充滿了迎戰前的緊張。要知道,村尾芳生是在京都受了惱人的槍傷到這裡來避人耳目的。一個最不討人喜歡的新聞記者,偏又帶著一個最不討人喜歡的題目,粘粘糊糊地追蹤到此地。尚未見到村尾芳生,他那極度困窘的表情卻已在添田眼前隱約可見。

賓館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末大。但卻河水環繞,亭台座座。

「有個姓山田的旅客住在這兒吧?」

「對,住在這兒。」女服務員應聲而答。

「夫人也在一起吧?」

「嗯,對的。」

「我是東京來的,想見一下夫人。」

女服務員問過添田的姓名,走進裡面。

夫人出來了。她的臉型與添田在青山村尾家中見到的那個婦女一模一樣,是個年約三十七八歲的高個女人。

「您是添田先生?」夫人行過禮,滿臉詫異地問。

「啊,我是報社的,叫添田彰一,以前見過科長。」

這時,他才由衣袋裡掏出了名片。

夫人臉上顯得有點驚慌失措。這是她在轉瞬間考慮到丈夫的心情不佳,自己卻又接待了一個不速之客時的表情。

「真抱歉,」夫人面帶笑容地謝絕道,「我丈夫身體欠佳,才來此地休養的,所以,決定誰都不見。」

「哎呀,這個我一清二楚。冒昧趕到此地,是我不好。不過,我只要十分八分鐘就行。能否求您賞我幾分鐘時間?」

「這個……」夫人面有難色,一種打心底感到無力拒絕的菩薩心腸,明擺在她那張瓜子形臉上。人家大老遠從東京來的呀!這種對來客的憐憫之心削弱了話語的份量,「那末,我去問一問,看我丈夫怎麼說。」

添田在門外等待。

太陽在山巒上投下一片片淡淡的金光。一片杉樹林在山坡上點綴出黝黑黝黑的花斑。俄頃,夫人腳步輕輕地走出來,面色十分難堪。

「實在抱歉,」她在添田面前深深一躬,「我丈夫說,他不便見客。」

對於添田來說,遭到拒絕早在意料之中。

「本來就是嘛。我也感到一直尾追到療養地點實在不當。可是,只要短短三五分鐘就行。」

果然,夫人臉上現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她又細聲細氣地將同一話語重複了一遍。然而,添田卻不灰心,一直纏著不放。

「那末,請您再稍等片刻。」

他被迫在門口等待。這漫長的時間,看來就花在夫人說服丈夫上面,而丈夫呢,則堅持讓她將新聞記者趕走了事。

對面院中,有一對身穿睡衣的男女旅客,他們由女服務員陪著在河邊漫步。女服務員手提一個鳥籠。添田心不在焉地望著這一情景,心裡想:大概是去吃燒野味吧。

村尾夫人返身出來。此次,她的臉上已無難色了。

「請,請進!」

「同意見了?」

「好說歹說,總算答應了。」

夫人臉上現出溫和可親的笑容。添田發自肺腑地對她點頭一禮。

「實在太過意不去啦。只要十分鐘,我就告辭。」

「我丈夫現在心情不太好,所以,求您話中留情。」

添田跟在夫人後面進了大門,沿著右手的長廊走去。中途拐了幾個彎,才走到一間房門前,夫人回頭對添田說:

「就是這兒。」

「啊!」添田不由整了整上衣。

進了房間,只見村尾芳生身穿睡衣,半躺在安樂椅上。房間帶有寬敞的外走廊,面前,群山重巒疊嶂,遠近錯落。

「請坐!」

夫人扭回身,在旁邊給添田故了一把椅子。

「我就不客氣啦。」他走到村尾身旁。

村尾芳生只將頭略點了一點,對添田連看—眼都沒有。添田看到他那半邊臉頰瘦得令人吃驚。

「您好!」添田點頭哈腰地說,「您正在療養,我實在不該打擾。剛才,已向尊夫人稟過,只佔用幾分鐘時間,求您賞臉。」

村尾卻沒有立即答話,只是動了下腦袋,用眼角往添田那兒掃了一下。由於穿著睡衣,所以,看不到肩頭的繃帶。

「哦,是你?」

這才開口了。聲音軟弱無力。很難判斷,這究竟是由於接待不速之客而態度敷衍呢,還是由於受傷而體力不支。

「您身體怎麼樣?」

添田詢問起病情來。不過,採用的問法是避而不談受傷的事。村尾本要掩人耳目,他不提及此事,正合乎禮貌。

「啊,嗯。」村尾芳生口裡應著。

「事出突然,甚感震驚,我給外務省掛電話時,才知道科長病休了。」

「噢。」村尾目光逼人,「那,你有什麼事?」

「啊,我就不客氣」添田在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我想,單憑我跟蹤到此,就會使您感到不快,何況,我又是帶著可能會惹您生氣的問題而來的。」

添田開門見山地說。他也希望能不兜圈子,單刀直入地引出答案。

「哼。」

村尾科長望著山巒,板起了面孔。

「是您駐XX國時的事……」

添田說到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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