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女祭司蒲菟海琶為了抑制怒火,將自己關在赫梯城裡最神聖的地方——上城的一間鑿石而建的地下室,就在帝王居住的衛城下方附近。卡疊什戰役失敗之後,穆瓦靼力決定和他的弟弟及兒子保持距離,強化個人的霸權,彷彿表明惟有他能夠制衡各方亂黨。

那間地下室的屋頂成拱圓狀,牆壁的浮雕裝飾以帝王的作戰英姿和矗立在展翅太陽之上的祭拜身影為主。蒲菟海琶走向地獄之王的祭壇,其上供著一把血跡斑斑的長劍。

就是在這裡,她將尋找拯救她丈夫免受穆瓦靼力責難的靈感,然後幫他重拾好運。另一方面,巫里泰舒博,他仍掌管最好戰的軍人階級,並非無所行動,他一心希望剷除哈度西勒,甚至罷黜穆瓦靼力。

蒲菟海琶靜思至午夜,心中中只挂念她丈夫一人。

地獄之王給了她答案。

集合了帝王穆瓦靼力本人、他的兒子巫里泰舒博和他的弟弟哈度西勒,這場小組會議將是個發揮唇槍舌劍的好機會。

「哈度西勒該負敗戰的所有責任,」巫里泰舒博肯定地說,「假如由我指揮聯軍,我們一定可以擊潰埃及軍隊。」

「我們是擊潰了他們,」哈度西勒提醒,「但是誰想得到拉美西斯的爆發力呢?」

「我,我本可以擊敗他!」

「別自我吹噓了,」帝王說,「沒有人制服得了那股激勵他的力量,在開戰的那一天。當神明開口說話的時候,要懂得洗耳恭聽。」

穆瓦靼力的這番話阻止了他兒子繼續說下去;於是他便把話鋒轉到另一個主題上。

「您對未來有什麼看法,父親?」

「讓我想一想。」

「沒時間思考了!我們在卡疊什被奚落了一番,重要的是要趕緊還手。把剩下的聯軍交給我管理,我將進攻埃及。」

「一派胡言,」哈度西勒認為,「我們當務之急是鞏固與各聯邦的關係。聯軍損兵折將,假如我們不給予金錢援助的話,幾位王子的地位恐怕岌岌可危。」

「敗者的廢話!」巫里泰舒博反駁,「哈度西勒只會利用時間隱藏他的怯懦和平庸。」

「克制一下你的言論,」穆瓦靼力要求,「抨擊於事無補。」

「您太三心二意了,父親;我要求全權負責。」

「我是帝王,巫里泰舒博,我不需要你告訴我該怎麼做。」

「繼續和您那位三流的顧問在一起,假如您希望的話;我會留在家裡直到您命令我指揮軍隊去打贏勝仗為止。」

巫里泰舒博步伐倉促地走出會客廳。

「他並不完全錯。」哈度西勒承認。

「你想說什麼?」

「蒲菟海琶請教過地獄之王的意見。」

「他們怎麼回答?」

「我們得為卡疊什敗戰雪恥。」

「你心裡有譜嗎?」

「我將承擔所有的風險。」

「你是我的弟弟,哈度西勒,你的存在對我很重要。」

「我不認為在卡疊什戰役里犯了錯誤,因為偉大帝王的安危才是我最關心的。所有地獄之王的要求,我均照辦了。」

內疆,從園丁升任為拉美西斯大帝的農業部長,也是王子凱的家庭教師;他驚訝於這個孩子的讀寫天賦,也盡量滿足凱的閱讀和研究興趣。

部長和法老之子相處融洽,拉美西斯對其教育方式亦感到滿意。然而,第一次,溫和的內疆認為無法遵守拉美西斯的命令,明知這樣的失禮恐將遭撤職的命運。

「陛下……」

「我在聽,我的好內疆。」

「有關你兒子的事情。」

「他準備好了嗎?」

「好了,但是……」

「他很難過嗎?」

「沒有,陛下,但是……」

「那麼,要他馬上過來。」

「恕我不敬,陛下,我不認為這樣的小孩有能力面對您希望他接受的苦難挑戰。」

「讓我決定,內疆。」

「危險……這太危險了。」

「凱必須面對他自己的命運,不管是什麼樣子的。他不是個普通的孩子。」

內疆知道他的努力是白費了。

「有時候我感到無能為力,陛下。」

凜冽的北風吹過二角洲,卻吹不走那一朵朵的烏雲。坐在騎在灰馬背上的父親的背後,小凱全身直打哆嗦。

「我很冷,爸爸,可不可以騎慢一點?」

「時間得趕。」

「你要帶我去哪裡?」

「去見識死亡之神。」

「那個面帶微笑,很溫柔的,美麗的西方女神?」

「不是,這一位死神是義人之神。你還不算是其中的一位。」

「我要成為義人!」

「那麼,就跨出第一步。」

凱咬緊牙根。他從不讓他父親失望。

拉美西斯停在一條運河附近,其支流與尼羅河會合處有一問花崗岩小廟。此地看似平靜。

「它在這裡嗎,死亡?」

「在這神廟裡面;假如你害怕,就不要進去。」

凱跳下地,默念從課本里學來對付妖魔鬼怪的經文。他轉身面對他父親,拉美西斯依然無動於衷。凱知道他不可能得到法老任何協助;邁步走進神廟是他惟一的出路。

一塊烏雲遮住了太陽,天色變暗。孩子向前走,有點遲疑,然後停在半路上。地面上有一條黝黑的眼鏡蛇,頭部奇大,身長超過一尺,準備攻擊他的樣子。

孩子目瞪口呆地不敢逃跑。

那條眼鏡蛇大膽起來,爬向他。

這條蛇馬上便會往前撲。小男孩口中念念有詞那些老經文,字字鏗鏘有力,等眼鏡蛇鬆懈之後,一根分叉的木棍將它釘在地上。

「這次的替死鬼不是你,」從旁走出的賽大武說,「快去你父親身邊,小子。」

凱直視他父親。

「因為我默念那些經文,所以眼鏡蛇沒有咬我……我將來會成為義人,不是嗎?」

杜雅躺在一張舒適的沙發椅上,享受著溫暖的冬陽,陽光將她私人花園裡的樹木染上一層光環。當拉美西斯來拜訪他母親時,杜雅正和一位高大的女子閑聊。

「朵蘭特!」認出是他姊姊之後,法老叫了出來。

「別太激動,」杜雅勸說,「她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朵蘭特臉色憔悴、慵懶、蒼白地撲倒在拉美西斯的腳邊。「請原諒我,我求你!」

「你自覺良心不安,朵蘭特?」

「那個該死的巫師蠱惑我……我本以為他是個好人。」

「他是誰?」

「一個精通巫術的黎巴嫩人,他把我監禁在孟斐斯的一個房子里,而且當他逃亡的時候強迫我跟他走。假如我不服從的話,他會殺了我。」

「他為什麼會那麼粗暴呢?」

「因為……因為……」

朵蘭特嗚咽起來,拉美西斯將她扶起,讓她坐在一張椅子上。

「告訴我。」

「那個巫師……那個巫師殺了一名女傭和一位他用來當靈媒的金髮少女。他殺了她們,因為她們拒絕他,不肯幫他的忙。」

「你是否也參加這樁謀殺案?」

「沒有,我在房間里……但是當我們離開屋子時,我看見了屍體。」

「為什麼那名巫師要軟禁你呢?」

「他認為我具有通靈的能力,以為可以利用我來對付你,弟弟!他讓我吞了迷藥,問些有關你日常生活的習慣……但是我不知如何回答。當他逃至黎巴嫩時,他便把我甩了。我生活在恐怖里,拉美西斯,我相信他不會放過我!」

「你沒有得罪他吧?」

「我很後悔,你不知道我有多後悔!」

「別離開拉美西斯城宮廷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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