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在布巴斯蒂,人們正慶祝著酣酒節。在一個星期當中,女孩與男孩在由甜蜜生命轉世而來的母貓神芭斯特關懷的眼神下品嘗初次的激情。在鄉間,比武競賽能讓男孩展現他們的體力,以戰鬥時的英姿吸引那些美麗的女觀眾。

哈依亞的僱員有兩天的休假。他的倉庫管理員,一位瘦削駝背的敘利亞人,關緊儲藏了大約十個價格中等的花瓶的倉庫的大門。他很高興能夠加入人群,更高興能找個快樂開放的女人碰碰自己的運氣,儘管她的年齡可能大了點兒。哈依亞是個極嚴肅的老闆,在其下工作必須戰戰兢兢,所以要把握任何娛樂消遣的機會。

他喝著水,邊想像著即將擁有的快樂,這名倉庫管理員哼著歌走上那條通往小廣場的小路,那裡已經聚滿了準備狂歡的人潮。

有人用力抓著他的頭髮,將他往後拉;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巴,堵住他痛苦的哀嚎。

「別亂動,」賽哈馬納命令,「否則我就掐死你。」

這名敘利亞人驚嚇之餘,任憑自己被拉進一個儲藏室,裡面堆滿一些藤柳製品。

「你替哈依亞工作多久了?」賽哈馬納問。

「四年。」

「薪水很高嗎?」

「他其實很吝嗇。」

「你怕他嗎?」

「或多或少……」

「哈依亞將被捕,」賽哈馬納說,「他將因為替赫梯人從事間諜工作而被判死刑。他的共謀也將遭受同樣的懲罰。」

「我不是他的同謀!」

「說謊是嚴重的過錯。」

「我受雇為倉庫管理員,而非聞諜!」

「你不該撒謊說他人在布巴斯蒂,而他卻在拉美西斯城犯下一樁謀殺案。」

「一樁謀殺案……不,不可能……我怎麼不知道!」

「現在,你知道了。你還堅持同樣的說詞嗎?」

「不……是,否則他會報復我!」

「你逼得我沒有選擇,朋友:假如你仍然堅不吐實,我會把你的腦袋瓜往牆上一頭撞碎。」

「你不敢!」

「我殺過幾十個像你這樣的懦夫。」

「哈依亞……他會報復……」

「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確定?」

「確定。」

「那麼,好吧……他曾付錢要我說他人在這裡。」

「你會寫字嗎?」

「寫得不太好。」

「我們一起去民眾書記員的辦公室。他將記下你的證詞。之後,你便可以追女孩子去了。」

小凱的母親伊瑟,雙眼碧綠,雙唇仔細妝點過,氣質高雅,天真活潑,美麗青春。在這樣涼爽的冬季傍晚,這位年輕女子的肩膀上圍著一條羊毛披肩悄悄地走著。

在底比斯鄉間,狂風怒吼。然而,伊瑟仍前往那場由一封匿名來信所訂下的約會:「一間茅草屋。找出那間和孟斐斯一樣的,在河左岸,小麥田邊,盧索爾神廟的正對面的茅草屋。」

是他的字跡……她不可能弄錯。但是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邀請,又正好清楚那段如此私密的過往回憶呢?

伊瑟沿著一條灌溉渠道而行,以那片在夕陽下呈金黃色的小麥田為地標,然後看見了那間茅草屋。當她正準備進入,一陣風掀起她的裙擺,把它掛在一叢矮灌木上。

當她彎下身以避免長袍被勾破時,一隻手替她解了圍,然後拉她起來。

「拉美西斯……」

「你總是如此迷人,伊瑟。我很感激你前來赴約。」

「你的信讓我迷惑不已。」

「我希望在皇宮以外的地方與你碰面。」

法老讓她神魂顛倒。

他那矯健的身軀,高貴的態度,犀利的眼神喚起她以前的慾望。她從未停止愛他,儘管她自認無法與妮菲塔莉媲美。那位皇室大皇后毫無疑問地佔滿了拉美西斯的心。伊瑟既不忌妒,也不羨慕;她接受命運的安排,而且很自豪能為法老添一個兒子,凱的特殊資質已經獲得認同。

沒錯,當拉美西斯迎娶妮菲塔莉時她憎恨過他,但是這份強烈的感覺只不過是她愛情的一種痛苦的形式。伊瑟對那些曾試圖拉攏她以威脅法老的陰謀提出抗議。她永遠也不會背叛這個照亮她心靈和胴體,且帶給她如此多幸福的男人。

「為什麼要這樣鬼鬼祟祟的……還有對我們初次見面的回憶,在像這樣的茅草屋裡?」

「是妮菲塔莉希望這樣做。」

「妮菲塔莉……我不明白。」

「她堅持我們得生第二個兒子以確保國家能歷久不衰,因為萬一凱遭逢了不幸……」

伊瑟激動不已地投向拉美西斯的懷抱。

「這是一場夢,」她喃喃自語,「一場美夢。你不是法老,我不是伊瑟,我們不在底比斯,我們不是為了給凱添個弟弟才做愛。這只不過是場夢,但是我願意好好地夢過一次,然後將它永存心裡。」

拉美西斯脫掉他的纏腰布,把它丟在地上。伊瑟興奮激動地任由他為她輕解羅衫。

在那一刻瘋狂的幸福里,她的身體將為拉美西斯創造一個孩子,一份她再也不敢企盼的迅如閃電的快樂。

在那艘返回拉美西斯城的船上,法老將自己鎖在孤獨里,凝視著尼羅河。妮菲塔莉的臉龐從未離開他的心思。是的,伊瑟的愛情仍忠貞,外貌完美無缺;但是他在她身上體驗不到當他第一次遇見妮菲塔莉時那股如旭日般激烈,如沙漠般廣闊的感覺,這份愛情的強度甚至與日俱增。如同拉美西斯神廟和首都因建築工人持續的努力而壯大,拉美西斯對他妻子的熱情亦不斷地成長與增強。

法老並沒有向伊瑟傾吐那些妮菲塔莉真正的要求:皇后希望伊瑟確實履行妃子的職務,並且為君主多生幾個孩子,因為他至上的權力和壓倒群雄的個性恐將令一些未來的後繼者卻步。埃及曾有過一次不幸的前例:佩比二世,活了上百歲才過世,比他的孩子們還長壽,所以當他駕崩之後,國家卻因前途茫然而受苦,導致一場尖銳的危機。假如拉美西斯夠長壽,國家將變成什麼樣子呢?一旦凱和梅麗妲蒙,不論因何理由,無法繼承他時,又是何種情形?

法老不可能過平民般的生活。連他的愛人和近親都得生生世世為他所代表的體制效命。

但是這裡面包括妮菲塔莉,一個女人中的女人,還有她為他付出的高貴愛情。拉美西斯既不想違背他的職權,也不願與另一個女人分享他的情慾,就算是伊瑟也一樣。

是尼羅河以其無盡的慈悲,於河水泛濫期間以其精力滋養了河兩岸的土地。

朝臣大官們聚集在拉美西斯城的大交誼廳里,輿論不脛而走。和他的父親塞提一樣,拉美西斯對此類的典禮不感興趣;他寧願與部長們一起埋頭工作,也不願與一群心中只知道巴結奉承的人東拉西扯。

當法老出現時,他右手持著一根纏繞了繩索的木棍,許多人因而暫停了幾秒鐘的呼吸。這個象徵說明了拉美西斯將發布一項立即具有法律效力的命令。那根棍子代表語言,那條繩子代表法老經過深思熟慮過所下的決定。

皇宮裡充滿激動與不安。沒有人懷疑拉美西斯將發出對赫梯人宣戰的政令。有位大使將被派往赫梯,向該國帝王呈上法老的手諭,指明開戰的日期。

「我所要發表的言論是道皇家政令,」拉美西斯宣布,「它將被雕刻在石碑上,傳令官們會把它帶到各城鎮,埃及兩地的所有居民都得被告知。從今天起直到我咽下最後一口氣,我將好好地栽培一些兒童為『皇兒』與『皇女』,他們將在皇家學校就讀,接受與我的兒子凱和女兒梅麗妲蒙同樣的教育。他們的人數有一定的限制,而我將從他們當中遴選我的繼承者,直到適當的機會才通知他。」

眾朝臣既驚訝又歡欣。每個父母親都私下期望自己的孩子能高攀這個榮銜;某些人已經想到要如何誇耀自己子孫的美德,給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有個好印象。

拉美西斯把一條大圍巾披在妮菲塔莉的肩膀上,她又感到一陣寒意。

「這是薩依斯那家最好的工坊所生產的;是那間神廟的女主持人親自編織的。」

皇后的笑容照亮了尼羅河三角洲陰霾的天空。

「我真希望能夠到南方去,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抱歉,妮菲塔莉,因為我得監督軍隊的訓練。」

「伊瑟將為你添個兒子,不是嗎?」

「這必須由神明決定。」

「一點也沒錯。你什麼時候會再見到她?」

「我不知道。」

「但是……你答應過我……」

「我剛發布了一項政令。」

「和伊瑟有什麼關係呢?」

「你將如願以償,妮菲塔莉:我們將擁有一百個以上的兒子和女兒,而且確定有人將繼承我的衣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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