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阿穆府省歌舞昇平。班德緒納王子堅持要熱鬧地慶祝拉美西斯的蒞臨和該省的榮歸和平。紙莎草紙上書寫著為法老效忠的崇高誓詞,王子亦承諾將儘快利用船運把那些即將矗立在一些埃及塔門前的雪松樹榦分發出去。利比亞士兵對他們的埃及同僚伸出友善的雙手,美酒源源不斷,那些被平定的省份的女人更是懂得如何誘惑他們的保護者。

賽大武和蓮花以真誠的喜悅之心參與了盛會,並且很高興能結識一位愛蛇的老巫師。雖然此地的蛇和埃及的相比,其毒液量沒特別之處,又缺乏強烈的攻擊性,但這些專家還是交換著一些職業秘密。

儘管主人盡心款待,拉美西斯並不快活。班德緒納是依據法老這位世上最具權威的人士,在任何場合均須被恭敬地對待才採取這樣的態度。

但亞俠並不這樣認為。在一場歡聚埃及和阿穆府省高級軍官的晚宴上,拉美西斯將自己隱藏在班德緒納用以款待他這位顯赫貴賓的王子宮殿的陽台。

法老的眼光盯著北方:「可以打擾你的沉思嗎?」

「什麼事,亞俠?」

「你對阿穆府王子的熱情款待似乎一點兒也不領情?」

「他曾背叛我,他將繼續背叛我。但是我聽從你的建議:既然我們已經明白並原諒他的這些惡行,為何要將他革職?」

「你腦中所想的並不是他的問題。」

「你知道我在擔憂什麼?」

「你的眼神留在卡疊什城堡上。」

「卡疊什城,赫梯人的驕傲,征服北敘利亞的標誌,埃及的永久威脅!對,我想的正是卡疊什。」

「攻打那個軍事基地,無異於進入赫梯人的屬地。假如你做了這樣的決定,我們必須依照慣例對其公開宣戰。」

「在我們的屬地里製造暴動,他們還可能遵守這樣的慣例嗎?」

「那隻不過是些不服從的舉動罷了。攻打卡疊什,那得正式越過埃及和赫梯國的邊界。換句話說,是場戰爭。一場將持續幾個月的戰鬥,而且可能使我們家破人亡。」

「我們已經準備就緒了。」

「不,拉美西斯。你的成功不應讓你變得高枕無憂。」

「你覺得它們根本微不足道?」

「你只征服了一些平庸無奇的戰士,阿穆府省的這些戰士未戰即敗。赫梯的可不是這個樣子。況且,我們的士兵都已筋疲力盡,急著重返家鄉。現在就投入一場大規模的戰爭將使我們陷入深淵裡。」

「我們的軍隊如此軟弱嗎?」

「身體與心靈的準備都是為了打贏勝仗,而不是去攻擊一個武力強過我們的帝國。」

「你的小心翼翼難道不危險嗎?」

「卡疊什戰役將會發生,假如這是你所期望的;但是應該懂得準備。」

「今晚我將做出決定。」

慶祝會終於結束了。

黎明時,口號傳遍整個營區:備戰。兩個小時之後,拉美西斯已身穿戰胄出現在他那輛由兩匹駿馬牽曳的馬車上。

很多人的胃都絞成一團。攻打卡疊什,進佔赫梯那座不滅之城,與一些慘無人道的野蠻人正面搏鬥……不,年輕的法老不可能想出如此荒唐的計畫!繼承他父親的智慧,他將尊重敵軍的轄區,選擇鞏固和平。

法老巡視他的軍隊。人們的表情緊張不安;從最資淺的新兵到經驗豐富的老戰士,每個人都身體僵直,肌肉疼痛。法老即將宣布的言論攸關他們的生存。

賽大武厭惡行軍,他躺在馬車上,任由蓮花幫他按摩,其裸露的雙乳輕觸他的肩胛骨。

班德緒納王子躲在他的皇宮裡,連早餐時極喜愛的奶油蛋糕都無法下咽。假如拉美西斯向赫梯人宣戰,阿穆府省將成為埃及軍隊的後方基地,而當地居民也將被徵召入伍。一旦拉美西斯挫敗的話,赫梯人則會在此地殺人放火。

亞俠試著解讀法老的心思,但是拉美西斯的面部表情令人費疑猜。

拉美西斯巡視完畢,將馬車掉頭。起初馬匹看似即將朝北出發,奔向卡疊什。之後,法老轉向南邊,面朝埃及。

賽大武用一把銅製的刮鬍刀刮掉鬍子,以一把梳齒長短不齊的梳子梳頭,在臉上塗抹驅逐蚊蟲的面霜,洗刷他的涼鞋,然後收起他的草席。他不如亞俠優雅,而且無顧蓮花的清朗笑聲,他試著將自己裝扮得比平日討人喜歡。

自從熱情的埃及軍隊步上返鄉之路,賽大武和蓮花終於有空得以在馬車上做愛。步兵們不停地高聲歌頌拉美西斯的光榮,而馬車隊和精兵團則只輕聲哼著曲子。全體的官兵都有同樣的想法:當無仗可打時,軍人的生活真美好!

軍隊馬不停蹄地穿過阿穆府、加利略和巴勒斯坦,沿途受到居民的熱烈歡呼,為他們提供新鮮蔬果。在走完進入三角洲前的最後一段路程,軍隊在西奈半島的北部和內熱勃的西部——一處氣候稍嫌炎熱的地區紮營,沙漠軍警在此監督游牧民族的遷徙,並且保護採金隊的安危。

賽大武樂死了。那裡出產大量的毒蛇和超大型、毒液豐富的眼鏡蛇。蓮花以她慣用的手法,在營區附近已經捕獲了十多條毒蛇,她滿懷笑意看著士兵們在她經過時都趕緊躲到一邊。

拉美西斯凝視著沙漠。他望著北方,望著卡疊什。

「你的決定既明快又理智。」亞俠說。

「理智就是在敵人面前以退為進嗎?」

「它既不意味自我犧牲也不是自不量力。」

「你錯了,亞俠;真勇乃是不可能的本質。」

「第一次,拉美西斯,你讓我感到可怕;你想把埃及帶往哪兒?」

「你以為卡疊什的威脅會自行消失嗎?」

「外交手段適用於解決一些表面上錯綜複雜的爭端。」

「你的外交有辦法教赫梯人化干戈為玉帛嗎?」

「為何不能?」

「把我期待的真正和平帶來給我,亞俠;否則,我將親手建造它。」

他們總共一百五十個男人。

一百五十個沙漠響馬,貝都因人和猶太人,幾個星期前就佔領了內熱勃準備攻擊那些迷路的採金隊伍。所有的人都聽從一位四十多歲獨眼頭子的指揮,他在一場軍法執刑前夕越獄成功。三十起採金隊伍掠奪案及二十三起埃及和外籍商人謀殺案的主謀,瓦戈茲在他的族人眼中有如英雄。

當埃及軍隊出現在地平線的盡頭時,他們以為是一個海市蜃樓的幻影。馬車、騎兵隊、步兵……瓦戈茲和他的手下躲在一個岩洞里,決定等敵人離開後再出來。

整個夜晚,一個臉孔在瓦戈茲的夢裡徘徊不去。

一副禽獸面容卻有一個溫柔悅耳的聲音,那位利比亞巫師歐費爾的聲音,瓦戈茲自幼即十分熟識。在一處位於利比亞和埃及之間被人遺忘的綠洲里,這名巫師教他讀書寫字,他則成為他的靈媒。

今晚,那個專橫的臉孔突然出現,甜蜜的嗓音再次向瓦戈茲下達他無法置之不理的命令。

這個匪幫頭子雙眼猙獰,嘴唇慘白地叫醒他的手下。

「這將是我們最漂亮的出擊,」他解釋說,「跟我來。」

和往常一樣,他們悉聽尊命。瓦戈茲帶他們去的地方,總有獵物可尋。

當他們接近埃及軍隊的營區時,幾名匪徒蠢蠢欲動。

「你要偷什麼?」

「那個最美麗的帳篷,在那邊……裡面有寶藏。」

「我們根本無從下手!」

「哨兵人數不多,他們不會想到會有襲擊。動作要快,那麼你們就可以成為有錢人了。」

「那是法老的軍隊,」一位沙漠響馬反駁,「即使我們成功了,他們也會攻打我們。」

「笨蛋……你以為我們還要留在這個地方?有了偷來的金子,我們將比那些王子還富有!」

「金子……」

「法老出巡,身上一定帶著大量的金子和奇珍異石。他就是用這些錢收買各諸侯。」

「誰告訴你的?」

「一個夢。」

「你拿我開玩笑?」

「你服不服從命令?」

「為一場夢出生入死?你瘋啦?」

瓦戈茲的斧頭劈向這位沙漠響馬的頸部,人頭應聲落地。這位幫派頭子用腳踢了身首異處的屍體幾下。

「還有誰有異議?」

這一百四十九個人匍匐前進,爬向法老帳篷的方向。

瓦戈茲將遵照歐費爾的命令:砍斷拉美西斯的一條腿,使其殘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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