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阿穆府省位於商城大馬士革之東。介於第勒和比布羅斯的沿海鄉鎮間。它是埃及在赫梯邊界轄區前的最後一塊屬地。

遠離埃及四百多公里,法老的士兵腳步沉重地往前邁進。拉美西斯沒採納將軍們的建議,而是避開海路改走對牲畜和軍隊同感吃力的山路。兵士們不再嬉笑、說話,他們加強軍需,準備與名聲兇悍足以嚇退英雄的赫梯人一決生死。

依據外交官亞俠的分析,收復阿穆府省不必公開宣戰,但是有多少人將命喪於血紅的太陽底下呢?許多士兵期望法老能夠在梅吉多戰役後即步上歸鄉之路。但是拉美西斯在強迫軍隊重新振作之前僅給予片段的休息時間。

一位偵察兵快馬加鞭地登上丘陵,準確地停在拉美西斯面前。

「他們都在那兒,山路的出口,介於懸崖和大海之間。」

「人數很多嗎?」

「幾百名士兵手持長矛和弓箭,藏匿在灌木叢後。既然他們部署在海路上,我們則可以從背面攻擊他們。」

「赫梯人?」

「不是,陛下,是阿穆府省的居民。」

拉美西斯感到困惑。他們到底對埃及軍隊設下了什麼樣的陷阱呢?

「帶路。」

戰車隊長插話。「法老不該冒此危險。」

拉美西斯的眼睛炯炯有神。「我必須觀察、判斷和決定。」

法老跟在偵察兵身後。兩人最後以步行進入一片錯落著幾塊搖晃的岩石的傾斜坡地。

拉美西斯停下腳步。

大海、濱海路線、灌木林、埋伏的敵軍、懸崖……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圍剿埋伏的赫梯軍隊,而海岸線的盡頭是另一處懸崖。是否還有幾十輛安納托利亞戰車埋伏在附近,隨時可以快速攻擊呢?

軍隊的生命全掌握在拉美西斯手上,而他們卻是埃及命運安危所系。

「呈戰鬥隊形。」他喃喃自語。

阿穆府王子的步兵隊仍沉浸在夢鄉里。當第一批埃及軍隊經由海線在南面登陸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打他們。

班德緒納王子運用赫梯指揮官所強制的戰略。後者相信拉美西斯,步行在那陷阱重重的道路上,一定無法到達此地。倘若他成功了,他的體力也將消耗殆盡,那麼最後便可輕而易舉地坐收漁翁之利了。

班德緒納外表看似五十多歲,蓄著漂亮的黑色短髭,並不喜歡赫梯人,但是他怕他們。阿穆府省如此接近他們的轄區,使他沒有理由和他們作對。當然,他是埃及的附庸,向法老稱臣納貢;但是赫梯人卻不這樣認為,他們要求他造反,向精疲力竭的埃及軍隊補上最後一刀。

王子口乾舌燥地要他的酒保幫他拿些冰啤酒來,他自己則躲在一個懸崖洞里的陰涼處。

酒保只走了幾步路:「大人……您瞧!」

「快一點,我渴死了。」

「您看,在那個懸崖上……有幾百名、幾千名埃及士兵!」

班德緒納驚慌失措地站了起來。他的酒保並沒有說謊。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頭戴藍王冠,身系一條金光閃爍的纏腰布,走在通往海岸平原的小路上。在他的右手邊,是一頭巨無霸獅子。

剛開始時是一個接一個,然後是一群群,這些黎巴嫩士兵轉過身去,看見和他們長官所見相同的景象。昏睡者一下子全都清醒了。

「你躲在哪兒,班德緒納?」拉美西斯以深沉有力的口吻問。

這位阿穆府王子全身顫抖地走向法老。

「你不是我的附庸嗎?」

「陛下,我對埃及一直忠心耿耿!」

「為何你的軍隊要設下陷阱暗算我?」

「我們想……我們為本省安全著想……」

一陣隱約好似嘈雜的隊伍的聲音,瀰漫在空中。拉美西斯往遠方眺望,赫梯的戰車隊應該就藏匿在那個懸崖後面的方向。

對法老而言,是該說實話的時刻了。

「你背叛我,班德緒納。」

「沒有,陛下!是赫梯人強迫我要服從他們。假如我拒絕,他們將殺了我和我的子民。我們正等待您的到來,拯救我們脫離苦海。」

「他們在哪裡?」

「他們都離開了,因為他們深信您的軍隊假如能夠通過路上那層層的障礙,抵達時應該也已潰不成軍了。」

「這奇怪的聲音是什麼?」

「是海上的巨浪,翻過岩石,撞在峭壁上。」

「你的軍隊如果準備對我開戰,我軍業已決定抗戰到底。」

班德緒納跪地求饒。「我哀求法老的寬恕!但願阿穆府省的子民能被赦免,繼續為您效勞。」

眼見他們的主子屈服了,那些黎巴嫩官兵亦棄甲曳兵。

當拉美西斯扶起匍匐在法老面前的班德緒納時,埃及兵士和他們的戰友齊聲歡呼。

謝納步出亞眉尼辦公室時,嚇呆了。

剛剛在一場迅雷不及掩耳的戰鬥中,拉美西斯收復了阿穆府省,儘管它已經受赫梯人的控制!這個未經世事考驗的年輕法老,第一次帶領軍隊深入敵區,究竟是以何種手段擊敗了那些詭計圈套,贏得一場空前的勝利的呢?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謝納不再相信神明的存在,但是顯然拉美西斯經由某種神秘儀式而享有傳承自塞提的奇蹟般的保護力量。就是這股力量為他指引了道路。

謝納向亞眉尼提出了一份工作彙報。身為外交部長,他將親自到盂斐斯向眾官員宣布這個喜訊。

「在哪裡可以找得到巫師?」謝納問他的妹妹朵蘭特。

她緊摟著因謝納大發雷霆而害怕的金髮麗妲,埃赫那頓的繼承人。

「他在工作。」

「我馬上要見他。」

「忍耐一下,他正在用妮菲塔莉的披肩進行一場新的魔法。」

「真是成效卓越啊!你知道拉美西斯收復了阿穆府省,取回了所有迦南地區的邊防城堡,並已再次以其權威統治了我國北方的各個諸侯嗎?我國的損失真是微不足道,我們親愛的弟弟毫髮未傷,甚至成了全軍隊的神明!」

「你確定?」

「亞眉尼是個最可靠的消息來源。這個該死的書記員行事如此謹慎,甚至隱瞞了真實情況。迦南、阿穆府和敘利亞南部再也不可能是赫梯的囊中物了。我相信拉美西斯會建造一座堅固的軍事基地,並且規劃一處敵軍無法跨越的緩衝地帶。拉美西斯不但沒有受到打擊,反而加強了他的國防系統……真是超級成功的結果!」

金髮麗妲睜大眼睛瞧著謝納。

「我們的統治前程渺茫了,親愛的。我是否被你們愚弄了,你和你的巫師?」

謝納拉下這名年輕女子長袍的上半部,扯掉肩帶。她的胸部有著嚴重的灼傷痕迹。

麗妲嗚咽地哭泣,蜷縮在朵蘭特懷裡。

「別折磨她,謝納;她和歐費爾都是我們最親密的黨羽。」

「真是完美無缺的黨羽!」

「請別質疑,大人。」一個輕聲細語的穩重聲音說。

謝納轉過頭去。

歐費爾那禽獸般的臉孔,一次比一次更令謝納感到害怕。這位利比亞人的深綠色眼珠中似乎帶著一股在幾秒鐘之內即可將敵人擊垮的魔力。

「我對你的工作很不滿意,歐費爾。」

「您已經看到了,麗妲和我都儘力了。正如我先前向您解釋的一樣,我們在和一位勁敵作戰,需要時間準備。只要妮菲塔莉的披肩沒有完全被燒毀,她的護身力量便無法被消滅。假如我們匆忙行事,只會毀了麗妲,甚至毫無篡位的機會。」

「最後期限是什麼時候,歐費爾?」

「麗妲還很孱弱,但她是名優秀的靈媒。在每次法事當中,朵蘭特和我都照料她被燒傷的傷口,必須等到傷口痊癒之後才能再度使用她的本領。」

「沒辦法換個試驗品嗎?」

巫師的眼神銳利逼人。「麗妲不是試驗品,而是埃及未來的皇后,您的妻子。為了這場我們終將得勝的無情戰鬥,她已經準備了好幾年了。無人能取代她。」

「當然……但是拉美西斯的聲望不斷地往上升!」

「不久之後,災難將終結這一切。」

「我的弟弟不是個普通人物,他身上有一股超凡的力量。」

「我很清楚,謝納大人。這就是為什麼我要使出渾身解數的原因。匆促行事將會犯下嚴重的錯誤。然而……」

謝納打斷歐費爾的話:「然而,我以認真嚴肅的態度反對拉美西斯。一個成功的人往往變得太自負而失去警覺性。我們可以利用這段鬆懈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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