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山上之夜

「大體上,所有密教都具有某種魔法。讓信徒沉於夢境之中,以便施魔法於信徒。」聽了川原俊吉的話,古家庫之助說道。他把吸完的香煙煙蒂放入煙缸,又拿起啤酒杯。

「也許是這樣吧!」

川原想再給他倒一杯啤酒,但拿起瓶子才知道瓶已經空了,便說:

「老師,讓和尚送啤酒很麻煩,咱們喝威士忌吧!我拿瓶威士忌來就可以了。」

「怎麼?你不喝酒,還帶威士忌嗎?」

「我想招待老師,只準備了一瓶。請稍等立刻就拿來!」

川原翻了一下浴衣衣襟出去了,不到五分鐘就提著一瓶威士忌回來了。

「你看,這不是還沒開瓶的嗎?」

古家手拿酒瓶,看著商標顯得很高興。而後,打開瓶蓋,把剩下的啤酒倒人煙缸里,重新倒了四分之一的威士忌。

「老師,我給您拿點水來吧!」

「不用了,那太麻煩了,就這樣喝吧!」古家把杯子舉到川原面前說;「我不客氣了。」說著把酒倒進嘴裡。

「喝純酒嗎?勁兒太大了吧?」

「並不太大,不過稍有點兒辣。你不能喝酒太遺憾了。」

「真對不起!」

「不,不,我才有些失禮呢!」

「請不必客氣,盡量喝吧……不過,方才讀到的密教咒術,就象您所說的一樣,人們都認為與陶醉性有很大關係。好象是施術者對被施術者採用催眠術一樣,接受了催眠術的人,就會聽從施術者的擺布。為此,僧正使護摩修法的香煙中含有了使人麻醉的成分。可以肯定,投入火中的藥物是這類物質。此事,可不要在寺廟內大聲宣揚。」

「嗯,太有趣了。在這所寺廟中接受護摩修法的信徒們的願望是什麼呢?」

「大多數是比較一般的,如生意興隆,家庭和睦,平安免災之類,最近也有人特意來祈求交通的安全。」

「都是眼前的現實利益。除此之外,有無出於特殊目的來祈禱的呢?」

「有祈求驅除魔鬼、疾病早日康復、免除火災、驅除東北方的金神、消滅田間害蟲、防盜、安全生產等等,更早以前,還有來祈求不要得天花,或趕走附了體的狐仙的。」

「還真有密教祈禱的味道呀!」

「所謂免除天花的祈禱,專有天花咒術。有位前輩讓我看過一份過去留下來的咒符,是九層的『鬼』字。最上面的一層是橫排的九個鬼字,下一層是八個,第三層為七個,最下面一層是一個『鬼』字,整體圖案形狀為倒三角形。」

「『鬼』字的倒金字塔形嗎?讓人看了真不舒服。」古家喝了一口威士忌說道。

「咒符上圖案及文字就是要令人望而生畏。為此,特意造出了一些漢字中沒有的字,因為是咒符嘛!」

「說到咒術,好象有這樣的方法,做一個人的模型,在其身上釘一顆五寸釘子。」

「那是咒殺仇敵的方法。民間有這樣做的,據說,寺院受人之託,也進行咒殺仇敵的禱告。不過寺院很少接受這種委託。奈良有一座古廟叫秋筱寺。」

「嗯,我知道。」

「那座廟裡的秘佛叫大元帥明王。他的樣子象不動明王一樣,滿臉怒氣。他的頭、手和腳上都盤滿了蛇。頭髮也是蛇,衣服扣子同樣是蛇。」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據說,這是能夠咒殺仇敵的神佛。因此,舉行選舉的時候,有的候選人來求寺廟,詛咒對立面的候選人落選,令寺廟方面哭笑不得。」

「還頗富於當代色彩呢!」

古家搖了搖頭笑著說,他又倒了第二杯威士忌,喝了起來。

「僅詛咒落選還算好,如果是生命,可就沒有第二條了。」

「有與生命相關的祈禱嗎?」

「這就是咒殺仇敵呀!希望咒殺積怨過深的對手的想法,不正是人的衝動行為嗎?」

「現任仍有這種奇怪的祈禱嗎?」

「現在,不能公開地幹了,不能象過去一樣隨便在什麼地方都可以進行。在這種受人尊敬的寺廟裡不會搞這種名堂,但是,如果是修驗道,還會進行這種神奇的祈禱。」

「修驗道?是在山中修行的僧人嗎?」

「是的,據說密教的護摩大體上都是從印度婆羅門教的護摩轉變來的。婆羅門教含有相當原始的宗教色彩。因此,護摩中含有奇怪的印度式因素,這是可以理解的。據一位名叫佐伯興的密教專家考證,護摩是梵文『homa』的漢語譯音。估計,『homa』與古代伊朗的瑣羅阿斯德教的『haoma』有關。『haoma』即麻藥酒的意思。據佛教專家解釋,護摩的含義極為深刻,即使象調伏護摩那樣具有可怕目的的活動,也不是單純地憎恨、報復和詛咒仇敵和惡人,而含有促使惡人悔過自新,從而不再做壞事的目的,也就是說,這種活動是以同情心感化惡人,達到使其得到精神解脫的目的,可是,這只是佛教的一個流派的觀點。真正的調伏護摩決不是這樣輕而易舉的事情,對於仇敵,要給予無情的報復和殘酷懲罰。」

川原俊吉這樣說著,用銳利的目光盯著古家,古家那雙醉眼已經眯了起來。

他好象睡了一段時間,被搖醒後睜開了眼睛。眼前,出現了川原笑眯眯的面孔。

「老師,我把您搖醒了,對不起。」

「噢,是你呀!」古家擦了擦眼睛,「……睡了好半天吧?」

「沒睡多長時間,大約一小時吧!」

「你一直呆在這裡嗎?太對不起了。」

「不,不,哪裡的話。您睡得正香,我卻把您喚醒,是我失禮了。實際上,我想起一件事,老師不太喜歡拍夜景吧?」

「並不討厭。怎麼?」

「此山是上總的至高點。在東側下町附近有一座白鳥神社,從寺廟前面的瞭望台遠眺,可以看到房總半島上象波濤一樣蜿蜒起伏的群山,這就是一般所說的風景名勝九十九穀。西側可俯瞰直到富津海角的沿海平原,越過東京灣可以遠眺三浦半島、箱根的孤山和富士山。這是白天的風光,不過,夜景別有一番情趣。九十九穀是山地,那裡當然是一片漆黑,但是,西部平原則不然,從上總湊、佐貫、富津、市原和千葉到船橋、浦安的燈火沿東京灣勾畫出一條弧線,與東京的輝煌燈火連在一起,而且,這條光帶又與川崎、橫濱、橫須賀相連接。可以縱目遠眺三浦半島的三崎到逗子的閃爍燈火。極目望去,大島的微弱燈光也可躍入眼帘。」

「真可謂良辰美景呀」古家的睡意好象頓時消失了。

「怎麼樣,如果登上鹿野山極頂拍下這美麗的夜景如何呢?今夜晴空萬里,繁星滿天,如果架好三角架,把相機的光圈開大,不僅可拍下夜間燈火,還可拍下東京灣海岸線和航行中的輪船上的燈光,甚至點點的星光也可進入畫面,我覺得,這簡直是夢幻般的畫面。在名師面前談這些,簡直是班門弄斧,太不自量了。」

「哪裡,就照你說的辦,咱們先去觀賞一下夜景吧!」

「立刻帶您去。」

「現在幾點?」

「老師大約睡了一個小時,所以現在已8點20分。時間正合適,順便乘乘涼。」

「所謂至高點,就是山頂吧,穿過樹林才能到吧?」

「不必,從我們上山時走的汽車公路向東一拐就是台地,已有公路可通台地,台地上既無野草,也無樹叢。」

「距寺廟遠嗎?」

「走路約需十五分鐘。公路修得很好,步行相當舒服。路旁,旅館鱗次櫛比,但是,途中有個豁口,從那裡可登上台地。」

「原來如此,如果步行舒服,咱們就走著去吧!」

「老師,請穿上西服吧!穿西服和鞋子比穿浴衣和木屐行動方便。我去上面換了衣服就來。」

古家剛剛穿好西服,川原已回到古家房間。

「老師,脫掉上衣比較方便,我也只穿了一件襯衫。」

川原只穿了一件半袖衫,古家剛要脫上衣,川原立刻過來幫忙,轉過身去把上衣放進固定的西服櫃中,川原對古家真是照顧得殷勤備至。

「老師,我來拿相機包吧!」說著,把相機包背在肩上。

「去台地乘涼的人多嗎?」

「不太多。這裡地處高山,天亮得早,再者,客人們出去也沒什麼可以玩兒的遊樂設備,所以,他們多早早地在有冷氣的旅館裡睡覺了,不會有人攪了您的攝影雅興。」

兩人走出寺廟內的住所,穿過正殿,下了石階,穿過樓門。這裡生長著一簇簇杉樹,它們好象鑽入了清澈透亮的星空。一絲風也沒有。

樹叢中有十幾個人影,都是青年男女,有的穿著浴衣,有的好象準備去爬山。他們哼著小調。

空中響起轟鳴聲,聲音彷彿是從頭頂上壓下來似的。抬頭仰望,三顆紅星沿一條直線向西移動,看不見機身,只見尾部和兩翼的紅燈迅速消失在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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