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現場查證

5月25日早七點,大井碼頭某輪船公司倉庫的警衛發現了墜落的死屍,正好在第三架起重機下方。死者的頭已摔裂了,臉浸在血泊之中。這是星期天發生的事件。

一小時之後,警察局的警車和救護車趕到現場。屍體略顯僵直。

此人身穿翻領襯衫,一套藏青色制服,一隻鞋子甩到一米以外的地方,他慘死在混凝土地面上。

屍體初驗工作結束後,拍了現場照片,用救護車將屍體運往警視廳監管的醫院去了。當場決定,首先進行法醫解剖,以查明是自殺,還是事故死亡。

從上衣和褲兜內搜出的遺物,全部集中於地上的一張報紙上。一個名片夾,一個錢包,一把車鑰匙,一冊筆記本,一本保險公司向入保者提供的收據,兩支圓珠筆,三卷未開封的膠捲,一盒香煙,一個打火機和兩塊手帕。

煙盒中只剩下六支香煙。手帕已被汗水浸濕。

拍照之後,搜查員邊認真檢查,邊對遺物做了記錄。

地面上,留下了用粉筆描繪出的屍體輪廓。

起重機上傳來了呼叫聲。抬頭仰望,從操縱室頂上探出兩個腦袋。一個是頭戴黑色運動帽,身穿黑色工作服的搜查員,旁邊是擁有這台起重機的輪船公司的職員,從昨夜起,他一直在值班。

搜查員在上面大聲喊著什麼,下面的人用力仰望,脖筋都發疼了,雙手擋在耳後,仔細地聽著上面講話的聲音。但是,距地面太高,海風過於強勁,風吞沒了他們的聲音。

起重機上的搜查員用兩隻手做喇叭筒,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有照——相——機——。」

「什麼?照……什麼?」

看到上面的同事做了個按快門的手勢。

「啊!是照相機嗎?」

上面的人招手請下面的人上來。

「唉呀!太高啦!」此人抬頭看了看起重機說道。這是小池股長。

「你看,那兒有多高?」小池問獃獃地站在身旁的輪船公司的警衛人員。

「到伸向空中的吊臂約為三十多米,操縱室約處於起重機二分之一的高度上,距地面約十五米。」

小池已年近四十,一想到要從起重機上的狹窄鐵梯爬上操縱室,他心中就有些發怵。他本來就怕登高。遠看,起重機並不算高,但是,來到近前,這以鋼筋組成的層層疊疊的骨架,令人望而生畏,抬頭仰望,沒有任何可遮住視線的東西,其高度彷彿是無限的,更令人膽戰心驚。

上面怎能有照相機呢?

「跌下來的人好象在人壽保險公司工作。」部下從報紙上拿起名片夾說道。

「福壽生命保險公司藤澤分公司外勤部山鹿恭介。」

名片夾中,有二十五張名片印著以上的內容。其他十二張的內容均不相同,可見這些是與他人交換的名片。搜查員將它們一一記錄在案。

「到附近事務所借個電話,去與藤澤的這家保險公司聯繫一下,請他們通知死者家屬。」

因為是工作用名片,上面只有工作單位的電話,沒有自家的電話號碼。

「啊,今天是星期天。」小池好象突然想到似的說。

「現在已過八點,會有值班人員的。」

「告訴他的家屬,恭介受了重傷,先請她去警察局一下吧!然後,再帶她去警察署醫院。」

警衛人員說,請用他們警衛室的電話。

「我想問您個問題。跌落的人好象是昨夜爬上去的,但是,起重機允許隨便爬上去嗎?」小池問警衛人員說。

「不允許,起重機嚴禁攀登。」

「但是,為什麼沒有圍欄呢?」

「有圍欄影響起重機工作。」

「從外面的汽車公路通往這裡的那條狹窄的小路上也未安門呀。這裡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進來嗎?」

「我們警衛人員只要發現外人進來,就會趕他們走的。裝卸船的時候就更不用說了,即使起重機不工作時,也不准他人靠近。以前有人來攏岸處釣魚,現在也禁止來釣魚了。」

「哈哈,這裡還能釣魚呀!」

小池眺望著海面。

「昨晚沒發現起重機上有人嗎?」

「對,的確未發現。」警衛人員手扶帽檐說。

「你們夜裡不巡邏嗎?」

「巡邏的。每隔兩小時輪流巡邏一次,誰都沒注意起重機上,沒想到起重機上面會有人。」

小池股長順著梯子攀登上去。他盡量不看下面的景物,而朝上看。起重機的鋼筋結構好象越往上越細。起重機頂端飄著幾朵白雲。股長身後,是鑒別科的攝影師,他背著相機緊跟在股長身後,好象在有意保護股長似的,股長萬一踩滑了他可以從下面接住。東京灣的輪船漸漸出現在海面上,每登完一段鐵梯,股長都要坐下喘口氣。

他們好容易爬完最後一節鐵梯,搜查員和公司職員等候在那裡,各伸出一隻手把股長拉了上來。

小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再歇一會兒吧。這裡是操縱室,沿這個鐵梯上去是屋頂。上面有死者的遺物。」

從安在小屋旁的鐵梯爬上去就是屋頂。上面是混凝土地板,周圍有金屬柵欄。屋頂上有兩個不小的通風器,這裡是視野開闊的瞭望台。

「小池先生,就是這個。」搜查員用手指著三角架說。

在靠另一側的柵欄旁,支著三角架,而且上面還放著一個裝有長鏡頭的相機。

「是望遠鏡頭。」先上來的部下說,「旁邊放著相機包。」他用手指著說。

小池躬身觀察著取景器。

「唉呀,景物都變大了!」

他大吃一驚,站起身來,重新看了看方才觀察過的方向?而後,眼睛重新對著取景器觀察起來。

「對面的汽車公路象在眼前一樣。路旁空啤酒罐的商標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三百毫米的望遠鏡頭啊!」

公路與起重機之間的房屋好象消失了一樣,公路徑直移到眼前來。

小池用望遠鏡頭和肉眼反覆比較著觀察了三四次。筆直的公路將大井北端跨線橋和大井南跨線橋連結起來。相機的焦點對準了北端跨線橋,正好是三號起重機的正西方。

「他想照什麼呢?」

映在鏡頭裡的是毫無稀奇之處的公路,所以,股長百思不得其解。

「雖然打著鏡頭蓋,但一張照片還沒拍呢!」

「你怎麼知道的?」

「相機窗處露著膠捲的號碼。」

「嗯,一張照片也沒拍,自己就跌下去了。」

「是的。」

「屍體大部分已變硬,從下顎、脖頸等上部肌肉到肩、胸和手臂都已僵硬。腹部和腿仍是柔軟的。雖然每個人的情況不同,但屍體如僵硬到這種程度的話,一般說來,已死去九或十個小時了。驗屍時間為早晨八點十分,所以墜落身亡的時間應是夜間十點或十一點左右。解剖之後就可知道準確的死亡時間。若是這樣的話,此人是夜間爬上起重機想進行拍照。深更半夜的,他想拍什麼呢?」小池自言自語似的回頭看著夜間的值班員,「夜間十點、十一點時,公路上有什麼人通過呢?」

「幾乎什麼也不從這裡過。步行者當然不會有的。那麼晚,連轎車也很少過,偶爾有卡車經過此地。」

「即使他要拍卡車的照片,你也毫無辦法!真是令人費解。」

「小池先生,死者是攝影愛好者!」鑒別科的攝影師說道。

「看看他背包中的東西就可以知道,裡面裝著二百毫米和一百零五毫米的備用鏡頭,還有二十卷未開封的膠捲。而且,都是ASA400的高感光度膠捲,因此,他來這裡,無疑是要進行夜間攝影的。」

「所謂高感光度的膠捲是怎麼回事?」

「這種膠捲在比較暗的地方,不用閃光放電管也可以拍照。這一帶有很多照明燈,憑這樣的亮度足可以把被照體拍下來了。」

「到底是你精於攝影知識啊!」

「這些都是常識……背包上用羅馬字寫著此人的姓名:K.YAMAGA(山鹿的讀音)。」

「噢,是死者的姓。他口袋裡有名片。是福壽保險公司藤澤分公司職員,姓山鹿。」

「是山鹿恭介?我想起來了,在哪兒見過這個名字……」搞攝影的人用手摸著額頭,「對了,我想起來了。」他的手突然離開了額頭,「若是山鹿恭介,那就是去年獲A報新聞攝影最佳獎的山鹿。獲獎作品題為《衝突》,去年10月,他拍下了發生在東名高速公路上的一起重大交通事故照片,受到極高評價。」說完,他的臉上流露出吃驚的神色,說道:

「唉呀,真不知道死者會是那位山鹿先生。」

究竟是搞攝影的,他熟悉本行的情況。

「可名片上的職務是保險公司的外勤人員呀!」小池不解地說道。

「A報社公開徵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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