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法老的軍艦由二十幾艘船首船尾皆不觸及水面的新月形船隻組成。船上的那面大風帆由幾條纜繩將它緊系在一根堅固無比的桅杆上。船的中央部分是一問保留給工作隊和士兵的船艙,船首則是一間較小的船長室。

在司令艦艇上,拉美西斯親自操控那兩個船舵,一個左舷,一個右舷。船上還加蓋了一個有遮篷的柵欄以便照顧國王的獅子和他的狗,夜警蜷縮在那頭野獸的前腳間,和獅子相依為命地享用它每日豐盛的口糧。

和上次旅行一樣,那些沙漠般的丘陵、綠茵的小島、湛藍的天空和一小片從沙漠中湧現的綠洲,都讓拉美西斯神魂顛倒。這個火熱的國家,既動蕩不安卻又超越所有的爭鬥,像極了他的靈魂。

燕子、白鶴和紅鸛在軍艦上空翱翔,一些在棕櫚樹梢上嬉戲的狒狒則一路伴隨船行。忘了他們出征的目的,士兵們將時間花在賭博性的遊戲上、喝著棕櫚酒或者在陰涼的地方打盹。

越過第二道瀑布,進入庫什國時才讓他們想起,他們並非被請來參加一場旅遊。船隻停靠在一處荒涼的河岸邊,士兵們安靜地下船。他們開始架起帳篷,在營區四周加上護欄,然後等待法老的指示。

幾個小時之後,努比亞王和他的隨從向坐在鑲金雪松木製的摺椅上的君王報到。

「為何會如此?」拉美西斯要求。

「我們掌握了詳細情況,陛下。」

「我要的是解釋。」

努比亞王胖了許多,他用一條白手巾擦著前額。

「這是一件不幸的意外,當然,但是不應該過分誇張它的嚴重性。」

「金礦護航隊被搶、二十幾名士兵和礦工被殺,這說明了為什麼我會帶一隊遠征軍來拜訪你。」

「那封寄給您的信件或許太聳人聽聞了,但是陛下的光臨怎能不讓我感到高興呢?」

「我父親平定了努比亞,要你負責維持此地的安全,而你的疏忽和怠慢讓這份寧靜遭受破壞。」

「命中注定,陛下,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你是努比亞王、國王的右旗手、南沙漠的大都督和戰車隊長,而你竟敢說這是命中注定?你在和誰開玩笑?」

「我的行為無懈可擊,我向您保證!但是我的工作很繁重:要監督各城鎮的市鎮長、檢查穀倉的進貨情形,還要登記……」

「金子呢?」

「我盡最大的努力監督它的生產和運送,陛下!」

「卻忘了保護護航隊?」

「我怎麼能夠預測會有一群瘋子襲擊呢?」

「這不正是你的責任之一嗎?」

「命中注定,陛下……」

「帶我去發生意外的地方。」

「那在運金礦的路上,在一處偏僻乾燥的地方。唉,您什麼也看不到!」

「肇事者是誰?」

「一個苦難卑鄙的部落,他們狠下心腸來做了這個該死的勾當。」

「你派人去搜尋了嗎?」

「努比亞很大,陛下,我的屬下人手不夠。」

「那表示沒有進行任何正式調查?」

「惟有陛下您有資格決定採取武力干涉。」

「我再也不需要你了。」

「我應該伴隨陛下去追查那些兇手嗎?」

「努比亞人是否為了支持他們準備造反了呢?」

「是有點兒可能,但是……」

「暴動是否已經開始了?」

「沒有,陛下,但是那些匪徒的陣容似乎擴大了。這就是為什麼您的蒞臨和處置將是我們最大的期盼。」

「喝下!」賽大武對拉美西斯說。

「有必要嗎?」

「沒有,但是我寧願小心點。賽哈馬納並非可以完全擋掉蛇群保護你。」

國王按時喝下這份賽大武為他準備的,以蓖麻根和稀釋的眼鏡蛇血液為主的飲料。拉美西斯就這樣獲得免疫能力了,可以在金礦道上安全地探險。

「謝謝你提供我這趟旅行,蓮花也很高興能夠重回故鄉,還有見到那些預期中的美麗毒蛇!」

「這不是趟休閑旅遊,賽大武。我們可能會遇到可怕的敵人。」

「但是假如你讓那些可憐的傢伙沉湎在他們的金子里呢?」

「他們又搶劫又殺人,沒有一個不該接受制裁,因為他們違背了瑪亞特。」

「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你再考慮一下嗎?」

「沒有。」

「你考慮過你的人身安全嗎?」

「事態太嚴重,無法托給下屬處理。」

「叮嚀你的部屬要特別小心,在這種季節里的蛇毒,要他們在身上塗上阿魏——一種波斯種的阿魏樹的樹脂油膏。它那可怕的味道可以嚇跑一大部分的毒蛇。如果有士兵被咬傷了,通知我。我去運輸車上睡覺,在蓮花身邊。」

遠征隊步行在一條石子路上,帶頭的是騎在強壯馬匹上的一位偵察兵、賽哈馬納和國王,然後是拖曳貨車的牛群,背負武器和水壺的驢隊,還有步兵。

這位努比亞偵察兵相信那些攻擊者應該就在他們侵襲護航隊的地方附近,只有幾公里遠,一個在他們協議分贓前可以暫時藏身的綠洲。

依照他所擁有的這張地圖,國王可以高枕無憂地走進這片沙漠荒地,因為沿路都鑿有水井。依據努比亞的行政報告,幾年來,沒有任何一位礦工受過口渴之苦。

所以偵察兵發現一頭驢子的屍體時大吃一驚。通常,採金者會使用強壯和經得起長期工作的牲畜,而不會輕易死去。

在第一口大水井附近,悲劇重演。從軍官到二等兵,每個人的夢想都一樣,盡情地喝水、把葫蘆裝滿、在四角樁撐起的帆布遮蔭下呼呼大睡……因為在三個小時之內夜晚即將降臨,國王當然必須快馬加鞭。

偵察兵是第一個抵達那口井邊的人。儘管暑氣逼人,所發現的情況卻令人毛骨悚然。他快步跑向拉美西斯。

「陛下……水井沒水!」

「或許是水位下降,下井底看看。」

利用一根賽哈馬納拉著的繩子,這名偵察兵依命行事。當他上來時,整個臉都綠了。

「沒水,陛下。」

這支遠征軍沒有足夠的水可以折回原路,或許只有那些最強壯的可以活命。事到如今只能往前走,期待能夠抵達下一口水井。但是,既然這些努比亞的行政報告都不正確,下一口井會不會也沒水呢?

「我們可以離開主路線,」偵察兵建議,「走右邊的岔路,往匪徒所在的綠洲方向前進。在這裡和綠洲之間,有一口他們在襲擊過程中賴以維生的水井。」

「休息到天黑,」拉美西斯命令,「然後,我們就出發。」

「夜晚行軍很危險,陛下!那些蛇可能拭目以待……」

「我們沒有選擇。」

多麼奇怪的情景!拉美西斯憶起他的第一次努比亞之行,在他父親的身邊,期間那些士兵也碰到同樣的考驗——一個暴動部落在水井中下毒。在他內心深處,國王承認他低估了危險。

一個重整秩序的簡單行動有可能會釀成一場災難。

拉美西斯對他的屬下訓話,告訴他們實情。士氣變得消沉,但是那些最有經驗的老兵並不灰心,反而安慰他們的同志。他們不是身處在一位會行奇蹟的法老的指揮之下嗎?

那些步兵不顧危險,反而喜愛夜間行軍。一位警覺性高的後衛負責軍隊避免遭受突擊,前頭則有一位偵察兵小心翼翼地探路。多虧月圓,可以看得很遠。

拉美西斯想到妮菲塔莉。假如他回不去了,她將擔負統治埃及的重任。凱和梅麗妲蒙都還太小無法執政,而很多的野心人士將以更強烈的方式釋放他們被壓制的憎恨。

突然,賽哈馬納的馬匹豎起前足。他嚇了一跳,從馬上摔了下去,跌落在石子路上。還來不及反應,他沿著一個沙質斜坡滾了下去,然後停在一個從路面上看不見的洞底。

一個奇怪、很像喘氣的聲音讓他緊張起來。

距離他兩步遠,有一條蛇沙沙作響,從它的肺部突然排出一陣空氣。它被打擾了,變得好戰而且準備攻擊。

賽哈馬納跌下馬時把匕首遺失了,他失去武器,只能往後退,避開所有的攻擊行為,但是那條響尾蛇移向他的側邊,阻止他的去路。

他因右腳踝疼痛不已,根本無法站起來,更沒有辦法逃跑,他成了一個可以輕易得手的囊中物。

「該死的畜生!你讓我壯士未卒身先死!」

那條響尾蛇慢慢地靠近。賽哈馬納向它的頭部丟擲沙粒,使得它更加火冒三丈。就在它往前撲的同時,一條黑影奔向蛇,有一根分叉的棍子將它按在地上。

「漂亮的動作!」賽大武自我炫耀,「十次機會當中才可能成功一次。」

他抓住那條蛇的頭部,它的尾部仍奮力地晃動著。

「真是美極了!這條響尾蛇帶著三種顏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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