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 第十一節

福光喜太郎滿臉通紅地怒視著沖野,眼睛充血,露出紅絲,如此,大聲罵了之後,嘴唇還微微發抖。

沖野興沖沖地趕來,卻被福光罵混蛋,因為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茫然地看著福光怒髮衝冠的臉孔,過了一會兒,才恢複冷靜地說:

「福光先生,」沖野有點口吃般地呼著:

「到底怎麼回事!」

福光喜太郎還是怒視著沖野,眼睛閃閃發光,好象幾乎要衝過來一般,而他的眼睛還是充血般通紅。

「你還好意思問怎麼回事!」福光喜太郎將沖野說的話複述一遍又說:

「喂!沖野君不要裝傻好不好!」

又是大聲地罵著。

「你讓我出洋相。」

沖野很吃驚,為什麼福光今天會發這麼大的脾氣,還是摸不著頭緒。

「老實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生氣,,你一來就發這麼大的脾氣,大罵著,也不說原因,請你冷靜一下,把事情說清楚,我到底讓你出了什麼洋相?」

沖野說著,看看福光喜太郎,同時也看了他身旁的那位女人,沖野並不期待這位女人來緩和福光的怒氣,可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確實令沖野很不悅。按照一般的常理而言,自己的先生和別人吵架,或罵別人時,縱使不是真心的,表面也應該說一些好話,或打圓場,哪裡有這種女人,好象是三不管,而且,上一次沖野請福光吃飯時,這位女人也跟福光來,和沖野並不陌生,可是,現在就象是個耳聾口啞的女人。

現在他又跟著福光來,當福光大發雷霆時,她只注意桌子上的那些菜肴,當福光的頭上暴起青筋大罵大鬧時,也是一付沒看到沒聽到一般的表情。她的眼睛象想睡覺般的重著,當沖野看她時,還用筷子夾一塊肉丸放進口裡,對福光的叫罵聲無動於衷。

「自己想想看,為什麼讓我出洋相!」福光仍不停的罵著。

「我從前不曾在別人的面前象這次這樣丑。我在社會上做這些事已有三十多年經驗了,今天卻栽在你這個小子手裡,丟盡我的臉了。」

這時沖野漸漸安定下來,好象福光是在很遠的地方怒號一樣,懷著強烈的不安感,好象自己的腳都會搖動一般,不過還是問道:「福光先生。」沖野的話聲有點顫抖。

「請你說清楚好嗎?今天你一直罵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究竟氣什麼?」

「好吧?」福光睜大眼斷怒視著沖野,然後又看了看身旁的女人說:「喂,你把那個東西拿出來。」

那女人好象打哈欠似的低聲應著「是」,然後放下夾菜的筷子,打開放在她膝蓋上的手提包。這女人不但不會安慰福光,反而象幫福光發脾氣似的。她拿出褐色大信封,沖野想和自己的預測絲毫不差。

信封里裝的桑山常務董事和奈美小姐之間事情資料,是秘密偵探社的伊牟田送來的,上次沖野把這些資料交給福光喜太郎,今天福光一來便一直罵到現在,從他發脾氣的口氣看,沖野想問題一定出在這些資料上。果然不出所料,拿出來的就是偵探社搞的資料。

福光喜太郎象要觀察沖野的表情一般,視線不離沖野的臉孔,接到那個大信封時,稍微探頭看了一下裡面,然後把信封向沖野身上扔過去,信封碰在沖野的肩膀掉下來時,有幾張照片露在封口之處。

「讓我出洋相的就是這些東西」。福光又是大聲罵著,然後才回覆到平常的聲調慢慢說:「沖野君,你把眼睛洗乾淨看看這些資料吧!實在荒唐,你還好意思拿來讓我去丟臉,難道我有和你過意不去的地方,你來戲弄我嗎?」

「荒唐?」沖野滿臉通紅,不知該從何說起,現在怎麼給他解釋清楚呢!

「沖野君,過去我太相信你了,這怪我粗心大意,這是我一生的一大失策。」福光喜太郎又回覆大聲罵道:「你提供的資料都是假的,讓我拿這些假資料去出面罵人,結果丟盡我的臉,你如何才能挽回我的面子?」

「喔,福光先生。」沖野一郎聲調軟弱地說:「你說資料荒唐,記錄都是假的?可我是請秘密偵探社調查的,對方是吃這種飯的人,可以說是專家,他們提供的調查結果,怎能說是荒唐?」

「實在是愚弄人的東西。」福光吞了口水般說:「你以為資料上所說都是千真萬確的嗎?」福光說著把掉在沖野面前的信封撿起來,粗魯的把所有的東西倒在地上,那些報告和照片都落在地上,然後從中隨便撿起一張報告在上面拍了拍說:「都是些假情報,可我一點也未發覺。結果經我調查,沒有一次是屬實的。例如:報告上記著,這一天晚九點起桑山在向島XX庄和前川奈美小姐約會,但我了解到桑山在那天早上到大阪市主持分行會議,一直到夜間才結束,哪能回來約會呢?還有,他們在涉谷區某旅社開房間,男女共處一室做不倫的事情,時間是晚八點,而我調查結果,那時桑山在T大飯店參加客戶出席的懇談會,會大約開了兩個小時,散會吋已經很晚,然後桑山乘車規矩地回家。你給我這些亂七八槽的東西,作為罵人家挖苦人家的憑據,不是存心給我難堪嗎?難道我這樣講有什麼不對嗎?你給我說說!」

沖野看著不斷怒罵的福光,臉上逐漸變得蒼白,心裡想福光氣得要命。也許真如他所講那些報告內容都是捏造的。因此沖野不由得想起那枯瘦臉的伊牟田博助,愈想愈覺得伊牟田的眼光中充滿著欺詐,這傢伙心術不正,可很快又想到,即便報告內容是假的,那麼那些照片呢?應該是鐵證才對。

「難道連照片都不可靠嗎?」福光象是早就料到沖野會如此提問似的,順手拿起一張用手狠狠打了幾下說:「照片上的人不是桑山,那位小姐也不是奈美,是隨便請人來當替身的,只是化妝象那兩位男女而已。你看看照片上人的臉孔都不清楚。」說完露出奇妙的微笑。

聽他一說,沖野大為吃驚,以前沖野看到照片肘也曾有過這些想法,五吋照片中,沒有一張有桑山和奈美小姐清晰的面孔,不過當時被伊牟田的解釋所迷住了。他說因為在暗中偷拍,不敢使用閃光燈,因此只可能是這種結果。此時沖野覺得自己被伊牟田欺騙了,中了他的圈套,回想起第一次看見伊牟田時,就覺得以他穿著、說話表情而言,象是不大光明的人。這種人開始時也許是按沖野的要求認真調查桑山與奈美小姐之間的情愛證據、然而在半途中也許為桑山所發現,結果被桑山用高額的鈔票所收買也說不定。

既然伊牟田已被收買,當然給我的報告內容都是假的,連照片也同樣,那個老狐狸桑山,也許已猜出沖野的意圖,而使出收買的手段,現在桑山也許正在暗地裡露出勝利的笑容而嘲笑我吧!這樣一想,沖野不由又有一股怒氣湧出。

為了調查桑山之事付了很多調查費給伊牟田,收了沖野調查費的伊牟田當天就表示要去中禪壽遊覽,他走出分行時還哼著歌。

「福光先生啊,」沖野一郎有所感觸般地對喜太郎點著頭說:「經您指教,我終於了解真相,說起來我也是受害者,被伊牟田那傢伙給騙了,為了這件事連累了你,讓你丟臉,我在此向你道歉。」福光喜太郞眼睛轉了轉看著沖野說:「我也有這種感覺,不過沖野君!」福光怒氣消了一半似的抿著嘴角皺著眉頭說:「你是受害者,被偵探社給騙了,你這麼說好象就沒有問題了。可我聽信你而丟盡了臉,你如何替我挽回呢?」

面子?沖野想本來這是我和福光先生之間的事,他的面子是在什麼地方丟盡的呢?他為了我到處去核實真相,對這份苦勞我應該有相當的酬謝才是。沖野在思考時臉上的表情也在變,這一切看在福光的眼裡,又生氣地罵著:「喂!你在裝傻嗎?我被桑山常務董事譏笑,說象我這種社會經歷的人,也會上你這種毛頭小夥子的當,沖野君,對這種情況爾能彌補我嗎?」

沖野聽到福光這句話時,當時無言以答。可過了一會兒想到福光在桑山面前受盡恥辱,這從何說起呢。沖野一郎從另一個角度來衡量此事,明白福光喜太郎單獨去拜訪過桑山。

原來和福光之間計畫和約束是在股東的會議上,由福光來揭發桑山的醜聞的,並在大家面前公開他的不正常融資,以這些來打擊桑山讓他丟臉而下台的。

這時沖野的腦子清醒了,心想福光不等董事開會就先去和桑山見面,這是什麼意思?沖野想到福光此作法嘴唇發抖地說:「福光先生,你的作法與我們事先約定的不同。」又更仔細地說:「本來我你談好在開股東總會時才責備桑山常務董事,可聽你說,你已經先與桑山見過面,我實在不了解你的用意何在?」

沖野心想福光可能帶著我給他的資料去見桑山,想勒索一筆錢。作為堵嘴費,與其在股東總會上大吵大鬧,不如暗中讓桑山也知道,讓桑山拿出大紅包,才是上策。而當福光拿出資料給桑山看時,桑山就指出資料全是假的,因此福光既未揩到油又丟盡了臉,才惱怒地到我這裡來把怨氣發泄在沖野身上。沖野看出福光的作為後說:「不要說傻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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