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 第四章

我感到為難,不知怎麼辦。因為以前那事的關係,我想只有和警察商量。

在警察局和田村先生談了情況。把那封信給他看了。

「嚇,果然不錯。」田村把信反覆讀了好幾遍,也檢查了信封的郵戳,是京都局的。因為田村是當時宮子被害事件的搜查主管,當然對此事熱心。

他站起來,拿著這封信走出房間,顯然是去和哪位上司商量。

過了三十分鐘左右,田村偵察部長回來了,他的臉發紅,似乎有些興奮。

「石岡,你到京都去。」他就像下命令似的,用一種充滿信心的語調說:「就按這封信所說的去做。」

「可是,部長先生。我就是看到那人的臉,也不相信自己能記起來呀。」

可是他卻說:「不,也不一定像你想的那樣。看到本人,或許會想起來的。此一時,彼一時嘛。總之,請你去一趟京都。我們派兩名偵探跟去。」

「不過,信上寫的,要見到本人後,才能和警察局聯繫。」

「好了。我們也有我們的考慮嘛。你要仔細看清這梅谷利一的長相,因為偵探都要隱蔽起來,不能讓他知道。」

「啊?什麼?」我感到吃諒。「那麼,你是說,寫這信封的梅谷利一可疑嗎?」

「石岡,」田村從桌子對面探出身子,湊近我的臉,壓低聲音說道:「在警察局看來,事件解決之前,任何人都值得懷疑。我們認為,這個叫梅谷利一的人的確奇怪。為什麼這麼說呢。寫這封信的人知道你在火車上見過與宮子同行的男人。這件事當時在報紙上登過,但沒登出你的姓名。這人從哪兒知道那就是你呢?」

「……」

「你的這件事,最早初花酒店的女招待們知道。以後也許她們又告訴了其他人。可是,你自己呢?」

「我只告訴過這酒店的人,沒對其他人說。因為到這裡來後,部長曾經制止過我。」

「是這樣。這麼說,那些女招待傳話的範圍,就在這八幡市內,更廣一些,就算包括北九州吧,也只是這一地區有人聽到過。但也不可能連你的姓名、地處都了解得那麼準確。因為一般沒有必要說這些,而聽的人對這些也不感興趣。做為初花酒店的女招待,大概就是說:經常來的客人石岡……因為她們一不清楚,二也沒有必要。可是,寫這封信的人是從哪兒知道的呢?連你的地址、姓名、門牌號碼都寫得一清二楚。這些都是從什麼地方調查來的呢?即使進行調查,名古屋的人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也就是說,這個人無意中把自己通過調查得知的事情,當做誰都了解的事情寫下來了。噢,這個人在信封上沒寫發生事件當時你的地址,而是搬家後現在的地址。這不就是他關心你的情況,因而進行調查的證據嗎?這裡面就大有文章了。假如當時他打聽到你的地址,這封信就會寫著當時的地址八播市通町,而且應該附有郵局附箋送來。但是這信上明明準確無誤地寫著現在黑崎的地址。這就說明,他居然連你搬家的事都清楚。這人不小心把自己了解的情況寫上了。對吧。由此可知,這個叫梅谷利一的人似乎一直在不斷調查你的情況。雖然不知他出於什麼目的,但我們想知道這個人的真面目。石岡,所以你一定要去一次京都啊。」田村一口氣說了以上的話。

我聽了這些話,感到有點恐懼,就答應下來。這件難以捉摸的事情之所以落到我的頭上,就是因為九年前那個時候,在火車上遇見宮子的緣故。

為了能按信中指定的四月二日下午兩點半在京都車站見面,我和兩名偵探一起,在此前一天,一日的晚上,從折尾車站乘上二十一點四十三分發車的「幻怪」號。

我是第一次去京都,二位偵探好象也是頭一回。緊張中,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愉快的心情。

在火車上,沒有睡好覺。從清晨六點,才開始昏昏入睡。

坐在對面座位上的兩位偵探老早就睡了。

猛地醒來,天以經大亮了。早晨的陽光從窗口射進來。

兩位偵探愉快地吸著煙。

「啊,睡得好啊。」

「噢,謝謝。」

互相寒暄後,我拿著漱洗用具去漱洗。洗完臉,回到座位上時,窗口越來越亮了。

火車行使在海岸上,早晨的陽光在寧靜的海面上晃動。

對面的淡路島緩緩的後退。窗外的松林卻飛快地掠過。

「這裡是須磨·明石的海岸吧?」

偵探聽著海浪的聲音。盡情地欣賞這大海的景色。

看到這情景,我忽然覺得好象在什麼地方見過這種場面。不,不是這個偵探。但是這個偵探現在的姿勢,我彷彿在夢中朦朦朧朧地見過。我經常陷入這種錯覺。雖是第一次來某個地方,但覺得好象以前曾經來過。有很多場合,比如和別人在寂靜的路上邊走邊交談時。一下子想到,在夢裡曾見過和這一模一樣的情景。一種奇怪的心理。

十點十九分到達京都車站。離約定的下午兩點半鐘。還有相當長的時間。

早上在火車上吃過盒飯,所以三個人商量好,兩點半以前去參觀名勝。也不枉來京都一趟。

於是,從車站前面的東本願寺開始,逐次參觀了三十三間堂、清水寺、四條街、新京極等地方。

一位偵探看了一下表說:「十二點了,該去吃飯,然後去車站吧。」

「好吧。如果都吃一種飯,就吃那有名的『芋條』吧。」另一位說。

「芋條?價錢貴吧?」

「貴就貴吧。反正偵探的出差費是靠兩條腿賺來的。還不知道能不能再來京都呢。不管它,吃去。」

說後,就去了祗國後面圓山公園旁邊的—家飯館。

「三位嗎?」女招待問道。「真不巧,屋子裡正擠。能不能和先來的客人一起用飯呢?」我們回答說沒關係,於是就被領送一間六張席大小的房間。那裡已經有個人在吃飯。

井野良吉的日記

××日

四月二日,終於來到了。

從東京乘昨晚的「月光」號八點半到京都。離預定的時間還足足有六個小時。

只好逛逛金閣寺、轉轉嵐山來消磨時間。

天氣晴朗。嵐山上櫻花的苞蕾顏色已深。走過渡月橋,乘出租汽車,一直開到四條街。下車時,是十一點半。

肚子有些餓,吃點什麼呢。既然到了京都,乾脆吃頓在東京吃不到的芋條吧。

在八坂神社前下了電車,朝圓山公園的方向走上去。正是旅遊的季節,旅行學習的學生和地方團體的客人很多。

我被帶到房間里,吃著女招待端來的芋條邊吃邊考慮兩個多小時後和石岡貞三郎對證的事。

決定我命運的賭博一步步逼近了。我無論如何一定要生存下去。一定要在這個世界上出人頭地。在人的一生中,幸福總會向你招一次手的。是成功,還是失敗,就看是抓住它,成是放走它了。我是要成功的。

和宮子這樣俗不可耐的女人交往是我的失策。如果被這種女人纏住,自己一輩子也別想出頭了。那女人想用「生孩子」把我捆綁起來。叫她墮胎,她露出一幅蒼白可怕的臉,怎麼也不肯答應。她拚命地想抱住我不放。而我卻要逃出來。一想到和那種女人在一起,我就要過一輩子暗淡、悲慘的生活時,簡直受不了。假若真到了這種境地,我也許會發瘋的。

就這樣,我對她起了殺心。

對於這件事,我至今不悔。

但是,如果因為殺掉了那個下賤女人而毀滅了我的幸福,這就太不公平了。

如果殺掉一個高貴的、漂亮的女人,來換取我的一生,還是值得的。但是,怎麼能以犧牲自己莫大幸福的代價,來換取宮子這樣一個大概世界上都少有的、又蠢又丑、被人看不起的女人呢。

儘管如此,我今後成名,就要靠在觀眾面前拋頭露面的一張臉。這對石岡貞三郎來說是不幸的。為了使他——觀眾中的一員看不到我的模樣,必須設法讓他的眼睛一直閉到死。

無論採用什麼手段都不在乎。我只是想活,想出名,要金錢,希望過優裕的生活。

這時,女招待走來,我才抬起眼睛。

女招待說,讓三位客人和你擠一擠吧。我同意了。

三個客人走進來。我吃我的飯。

「對不起。」其中一個和我打了聲招呼,就在前面的桌子周圍坐下來。

從我的位置上說,離開不到五尺的地方,左右面對面坐兩個人,另一人手正面向我坐著。女招待端來熱毛巾。三個人邊聊邊擦臉。

說話帶九州口音。哎呀,不好!我拾起頭,正好和坐在對面用毛巾按臉的那人來了個面對面。

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

呼吸也停止了。

我像是麻木了,眼睛一直盯著那人的臉,當我強迫自已將視線移開時,感到馬上就要發生一件可伯的事情。

正對面的那人,濃眉、大眼。正是九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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