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法官睡過頭了。用過遲了一些的早餐後,他對安說:「今天上午我要休庭。」

「這樣比較好呢,舅舅,昨晚您忙到那麼晚嘛。下午再開庭吧。有件事要向您報告。拉夫海德家要求釋放偷竊小姐遺體的迪克和哥布林,並且撤銷告訴。不過撤銷告訴有個條件,就是要嚴命他們兩人三緘其口,並威脅萬一他們膽敢散播流言,損害拉夫海德家的名聲,就要當場判他們死刑。畢竟他們作惡多端,足以被判死刑。他們是竊盜慣犯。」

「好吧,拉夫海德家也不想在法庭上被揭發閨女懷孕的醜聞吧。你去辦理釋放手續,然後把奈吉帶來我房間。」

法官說完之後去了客廳。眼皮底下感覺到窗戶射進來的光。還能感覺到明暗,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法官品嘗著送來房間的咖啡時,安與奈吉的腳步聲走近了。

「早安。」奈吉的聲音聽不出疲倦。

「你似乎睡得很好。坐吧。」

「我告訴迪克和哥布林他們被釋放的消息,兩人都欣喜若狂。」

就在法官準備開口的時候,傭人告知有訪客。

法官以為是希欽來報到了,沒想到傭人說出的訪客名字是亞伯·伍德。

亞伯進房後向法官問安,然後問奈吉:「你已經可以回去了嗎?」

「還不知道。」奈吉的聲音回答。

「昨晚我和愛德談過了。愛德說可以全部告訴約翰閣下,所以我前來報告。」

這個季節怎麼會有煤的味道?

法官覺得不太對勁。帶來煤味的是亞伯嗎?還是奈吉?拘留室里沒有放煤。

「愛德的傷勢怎麼樣了?」奈吉的聲音顯得很擔心。

「不太好。」亞伯答道。「而且老師還傷到腰了。」

「怎麼會?!」

「耍特技失敗了。」

說完後,聲音轉向法官:

「昨天我向閣下撒了一個謊。」

「我知道,是關於那張紙吧?」

「那是當票。」

「亞伯,愛德真的答應說出來嗎?」

「要不然我怎麼會知道彼得的事呢?」

「是你硬逼愛德說的嗎?」

「愛德掉了當票。也就是說,當時在隔壁房間的羅伯特的共犯是愛德。還有,愛德的傷果然是故意的。是他收買了認識的人,自導自演的。他為了籌僱人的錢,還當了懷錶。至於他雇了誰,他沒有說。」

法官察覺亞伯又撒了謊。應該是愛德決定不說出刺傷他的人是誰吧。不過亞伯對奈吉提到彼得這個名字……小問題,不必深究。

「當鋪叫什麼?在哪裡?」

「史特雷巴街,叫奧本海默的當鋪。」

「我一個人扛下就好了啊。全部我一個人扛就好了。」

奈吉應該是忍不住脫口而出的呢喃,掠過法官的耳朵。

「愛德大獲全勝呢!」亞伯以興奮的聲音對奈吉說。「你被帶來這裡,所以應該還沒有看到,不過愛德弄到那傢伙的簽名了!我看到了,愛德拿給我看的。丹尼爾老師也知道了。」

「約翰閣下,奈吉先生抱住了亞伯先生。兩人抱在一塊兒,非常開心。」

「標本的所有權全歸丹尼爾老師。羅伯特會依照過去那樣,在資金方面援助丹尼爾老師,如果羅伯特死亡,遺產將用來設立巴頓基金,支援丹尼爾老師的研究和解剖教室的經營。這些是切結書的內容,是愛德替殺人兇手頂罪換來的。」

亞伯如此告訴法官,聲音興奮得都沙啞了。

「可是約翰閣下,您也看出來了吧?為了得到這份切結書,愛德協助羅伯特逃脫,然後做出假自白,說兇手就是他。愛德並沒有下手行兇,他只是協助兇犯逃亡而已。求您做出寬大的處置。」

「真虧羅伯特願意簽名。」安插嘴說。「他沒有考慮過愛德先生拿到簽名切結書後撤回前言的可能性嗎?」

「羅伯特是被逼急了。」

亞伯說出愛德逼迫羅伯特簽名的經緯。

「等一下,伊蓮小姐是服砒霜自殺……」法官說。

「愛德透過女傭涅莉,掌握到了某個消息。」

亞伯說出愛德認為羅伯特是殺害伊蓮小姐的兇手的根據。他從愛德那裡聽到了更詳細的推論。

「這些事應該第一個通知我。」法官責備道。

「羅伯特從窗戶逃走了。他應該會躲藏在某處,直到愛德的死刑確定。」

法官派人搜索過羅伯特家,但他沒有回去。後來前後門一直都有弓街探員監視著。羅伯特是否躲藏在夫人位於馬洛的娘家,得等到今晚或明天才會知道結果。他似乎也還沒有出現在艾凡斯家。

「亞伯,你是怎麼和愛德說話的?那個房間的入口應該有隊員在監視,他們怠忽職守嗎?」

如果隊員執勤不力,也有可能放過羅伯特出入自家。

「是從窗戶。我想問愛德當票的事,便朝他房間的窗戶丟石頭打信號,愛德告訴我窗下有梯子。奈吉,聽說你跟愛德有時候會從窗戶出入?梯子是用來溜出去夜遊的嗎?」

奈吉回以輕笑。

「我就允許奈吉回去吧。」

兩人發出歡呼。

「愛德協助兇犯逃亡的罪責必須追究,但得先逮捕到羅伯特本人才行。」

法官說著,卻感覺胸口還有什麼疙瘩令他無法釋然。

打破的葡萄酒瓶。化妝品的味道。

是愛德在「湯姆·奎恩亭」跟妓女廝混的味道嗎?若是為了掩蓋女人留下的香味,那麼淋酒的人必須是愛德才行。讓奈吉淋上酒也沒有意義。

「暫時解除對羅伯特家的監視,好讓羅伯特能夠安心現身。但要留下一、兩人極為隱密地監視。安,你去安排,把起訴愛德的消息公開出去。在羅伯特落網以前,我知道愛德不是殺人兇手這件事暫時保密。」

「對於丹尼爾老師和我們夥伴也要保密嗎?」亞伯抗議說。「我做不到。克倫和班都在丹尼爾老師那裡等我們的消息,我沒辦法對大家撒謊。」

「說的也是。可以告訴丹尼爾醫師和他的弟子們,但是千萬要小心,別讓羅伯特發現了。」

「我知道了。那麼讓我們丹尼爾弟子來暗中監視羅伯特家如何?我們待在那裡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不像弓街探員那樣惹人注意。克倫、班還有我三個人輪流,晚上也持續監視。奈吉遭到拘留應該累了,先休息再說。」

「這點子不錯,就拜託你們好了。不過千萬不能引起對方懷疑。」

「我們會小心。」

「亞伯先生,你弄髒地板了。」安責備說,亞伯似乎惶恐不已。

「進屋前要先擦乾淨鞋底呀。」

「對不起,我會小心。」

亞伯與奈吉前腳剛離開,後腳又有人接著來訪。是昨天命令他來報到的查爾斯·希欽。

司法秘書官的腳步聲異樣地慌亂。

「剛才離開的年輕人是誰?」

匆匆招呼後急著這麼問的聲音,比腳步聲更要倉皇。那聲音聽起來就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兩個年輕人裡面比較年輕的那一個,既然會來這裡報到,是與什麼犯罪有關嗎?」

「你為何介意那個人?」

「呃,哦,因為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在哪裡見過?」

「不,應該是我認錯了。」

「從實招來。你是在哪裡見到他的?」

「我不記得了。只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罷了。」

「安,把奈吉叫回來。」

法官聽見希欽毛毛躁躁的動靜,還有安離去的腳步聲。

「好了,希欽,隨便抓把椅子,坐到我旁邊來,然後把你的手放到我的手上。」

希欽宛如羽毛被的手一片汗濕,微微顫抖著。

「昨晚你去『湯姆·奎恩亭』,是有什麼事?」

「我只是路過而已。我要經過哪裡,應該不需要受到閣下的指責。」

「你知道昨晚那家店出了什麼事吧?」

「不,我完全不知情。出了什麼事嗎?」

聲音摻雜著好奇。事情似乎還沒有傳開。

「你知道『湯姆·奎恩亭』是一家什麼樣的店吧?」

「呃,不……」希欽回答得不幹不脆。

「『湯姆·奎恩亭』與『玫瑰亭』一樣,都是惡德的溫床。」

「這,唔……」支吾得更厲害了。「黑函上的內容,都是對我的毀謗、中傷。」

希欽說著,把手縮了回去。接著一個皮袋擱到了法官手上。袋子不大,但沉甸甸的。

法官摸到袋口,把它打開,倒掀過來。

金幣、銀幣相互撞擊的聲響十分獨特,即便不是守財奴,會覺得也十分悅耳動聽。

「不巧的是,我的屋裡沒有籃子。你不曉得這事嗎?」

收賄法官的綽號就叫「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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