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眼皮底下一片漆黑。眾人靠著手中的燭光在前進。

「坦尼斯。」法官在轎中聽見安的話聲。

「我正好想到,趁沒忘記之前提醒你,我認為賞孩子太多小費不太妥當。」

啊——接著是坦尼斯慌張的聲音。「那是……」

「那個時候我賞了小費,還買了鰻魚派給他,那樣就非常夠了。獨厚一個孩子,其他孩子馬上就會知道,每個人都會想要多拿一點。」

「對不起。」

「你給小費的時候,對孩子說了什麼?」

法官豎起耳朵,但坦尼斯並沒有立刻回答。

半晌之後才聽到應聲:「我說『謝謝』。」

「今後請留意。」

「我會的。」

進入查令十字路的小巷後,眼皮底下便亮了起來。

「建築物的每一道窗戶都有燈光。」安說明。

「現在正是不正經的店鋪賺大錢的時間呢。」

「就是這裡。這家店就是『湯姆·奎恩亭』。」

轎子停了下來。

這段期間,法官留意亞伯的腳步聲與氣息。他努力聽出亞伯是否會經跟著艾凡斯來過一次?或者完全是第一次來?

抵達店鋪的時候,法官幾乎完全捨棄了對亞伯的懷疑。亞伯並沒有愛德那樣擅長隱瞞。

「只有這家店因為勒令歇業,像墓地一樣又黑又靜。三樓的窗戶有燈光。」安說。

「住手!」叫聲接著響起。

法官認得這個聲音。

「司法秘書官查爾斯,希欽先生在店前徘徊。」安說明。「坦尼斯用手中的燭台照他,確定他的臉孔。希欽先生舉起雙手想要遮臉,但沒有成功。」

「閣下!」從聲音聽來,希欽似乎全身都僵掉了。

「司法秘書官,咱們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碰面了呢。你說黑函指稱你是玫瑰亭的常客是中傷,原來如此,你不是玫瑰亭的常客,而是這裡的常客啊。」

「沒這回事。原來閣下才是這裡的常客嗎?」

希欽似乎自以為這算反擊。

法官猜出希欽被黑函揭發,不好繼續去玫瑰亭,決定換一家店。這裡發生命案的消息還沒有傳播開來。

「我只是碰巧路過罷了。告辭。」

「要攔住他嗎?」安問。「不,不必了。」法官搖搖頭。

他察覺希欽鬆了一口氣,就要離開的動靜。

「希欽。」法官立刻叫住他。「我有很多事想問你,你明天上午到法官官邸來報到。」

法官嚴格地命令道。希欽到這裡來是碰巧,或是與命案有關?他必須確定。

「好的,閣下。恕我告辭了,閣下。」

倉皇離去的聲息。

「叫人把店打開。」

得到法官指示,坦尼斯用力敲門。

「三樓的窗戶打開了。」安說。

「吵死人啦!」同時上方傳來叫聲。「店關啦,去別家!」

「把店打開。」

「吵死啦,再吵我要叫弓街探員來啦!」

「我們就是弓街探員。」法官回道。

「噫!」老闆發出怪叫。

不一會兒便傳來店門打開的聲音。

「還有什麼事嗎?在下已經依照吩咐把店給關了。」

那語調讓人聯想起老闆據說曾是陸軍下士官的身分。

「我們有些事要調查。」

「不是都查過了嗎?在下的店沒有任何疏失,卻遭到勒令停業,太沒道理了。」

「這可是治安法官約翰,菲爾丁親自到場勘驗。」

法官讓安牽著手,不容分說地進入店裡。

「小、小的惶恐。」

「帶我到艾凡斯陳屍的房間。」

「房間在二樓。」

「約翰閣下,這個階梯非常危險。」安提醒說。「就像我先前說的,是用繩索代替扶手。請您右手牢牢抓住,坦尼斯會從左側抱住您的腰。固定繩索的釘子頭凸出,請千萬小心。」

老闆舉著燭台領頭,接著是被坦尼斯粗壯的手臂摟住腰的法官,安從後面提醒「這裡有釘子」,亞伯殿後。

「這繩索很滑呢。」

「上面被手垢抹得泛出黑光。舅舅,小心,請把腳再抬高一些。」

法官一步步穩紮穩打地上樓,總算登上危險的陡峭階梯時,每個人都鬆了一口氣。法官心想,原來自己的腳步有那麼危險。

「二樓是鬥雞場,中央有圓形的戰鬥場。」安說著,抓住法官的右臂。法官的左臂被坦尼斯挽著,他禁不住苦笑心想:這簡直像遭到護送的人犯。

「戰鬥場比周圍還低一層,小心不要踏空了。坦尼斯,再靠左邊一點,我快要掉下去了。」

坦尼斯與安停了下來,法官也跟著停步。

「出事的房間,門依然是被坦尼斯踹破的狀態。我們要進房間了。」

他們把不需要的老闆打發下樓了。

「中央有張桌子,這裡有長椅,對側的凹間有床鋪。」

安說明房間陳設。

法官撫摸掛在床鋪周圍的布,確認布料相同,「把逃脫用的布綁在椅子上,弄成你當時看到的狀況。」他命令安說。

法官觸摸確定窗邊的椅子,還有綁在椅子上垂到窗外的布時,亞伯的腳步聲靠近,在窗邊停了下來。

「安,亞伯現在在做什麼?」

「他聽到法官提到他,嚇一跳轉過來,在那之前他把上半身探出窗外,看下面和左邊。」

「亞伯,看下面我可以理解,但你為何要看左邊?左邊有什麼東西?」

亞伯支吾了一陣後,回道:「如果是反過來,我就知道繩結是拿來做什麼用的了。」

「什麼意思?」

「治安法官閣下小時候應該不會爬過樹吧?」

「多少爬過。」

「有時候我們會把繩子拋到較高的樹枝,好抓住攀爬。如果在繩頭綁上重物,就可以輕鬆纏繞在樹枝上。這個大繩結可以用來取代重物。左側是隔壁房間的窗戶,窗外有一小塊凸出的地方,圍著低矮的鐵柵欄。」

法官明白亞伯想說什麼了,但沒有插嘴,用表情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所以如果要從這裡的窗戶逃到隔壁房間,這繩子就可以派上用場。把有大繩結的一端拋過去,如果順利,就可以纏繞在鐵柵欄上,從這裡的窗口沿著牆壁逃到隔壁窗口。現在天很黑,看不清楚,但從布塊的長度來看,即使垂下去,距離地面也還少了七、八碼。雖然也不是跳不下去,但弄個不好,或許會把腳摔傷。比起冒險摔到地上,抓住綁在兩道窗戶之間的布,踩著石牆的凹凸逃進另一個房間更要安全多了……可是看來情況相反呢。這邊的窗戶鐵柵欄是壞的,即使從另一邊拋布條過來,也沒有地方可以勾纏。不好意思,我說了一堆沒用的話。」

法官朝聲音的方向伸手,準確地抓住亞伯的肩膀,並輕輕拍肩,表達讚賞之意。

「去隔壁房間吧。安,幫忙我。坦尼斯,把布從椅子拆下,繩結維持原狀。坦尼斯留在這裡,亞伯,你帶著布跟我一起來。」

「約翰閣下,您也可以叫我皮包骨。」

依據安的描述,隔壁房間的格局與右側房間幾乎相同,但床鋪和長椅的位置是相反的。

「床鋪周圍的布被扯下了。」

「安,帶我到窗邊。」

安扶著法官,但法官感覺到亞伯也從另一側攙扶著他的手。法官心想,帶著親近之意呼喚亞伯的名字,似乎令他相當開心。

身體碰到了窗框。

「約翰閣下,請不要把身體探得太出去。」安制止說。

「坦尼斯,到窗邊來!」

法官隔著窗戶叫道。

「亞伯,你應該很擅長拋擲吧?」

「也沒特別厲害,一般而已。」

「坦尼斯,你在那邊接住。亞伯,來吧,把布條拋過去。」

「坦尼斯一把接住了。」安描述道。

「把繩子綁在窗邊的椅子上。亞伯,布的這一端要綁在哪裡好?」

「綁在鐵欄杆上就行了吧。」

「那你就綁吧,綁得又緊又牢。坦尼斯,你可以抓著布爬過來這裡嗎?」

「沒問題,約翰閣下。」

「還是我來?」亞伯自告奮勇說。「我可以從這裡爬過去再折回來。」

「不,我不能讓不是隊員的你涉險。坦尼斯鍛鏈過,沒問題的。」

坦尼斯輕易地達成了被交付的任務。

「把鐵欄杆上的繩結解開。安,怎麼樣?」

「是的,布垂在隔壁房間的窗外,變成我看到的那種情況。」

也就是說——安的聲音激動起來。「羅伯特有共犯!羅伯特在我和坦尼斯的監視下走進隔壁的房間,在這個房間的共犯協助下,成功地逃到這邊的房間。然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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