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國鐵總裁是被謀殺的 第二節

警視廳方面起初懷疑會不會是把在別的地方弄死的屍體搬到現場來,故意讓列車輾碎的,因而就對通往現場附近的各條路線仔細作了偵查,但是並沒有發現這樣的跡象。附近有一條綾瀨河,就又去偵查有沒有用船搬運的跡象。據水閘管理員說,當天晚上沒有船經過,為了捕鰻魚,水閘附近禁止通行,不可能過船。又調查了三家租船站,當天也沒有租出過船隻。

後來又設想屍體會不會是由常磐線和東武線交叉地點的陸橋底下搬到現場的,於是,就照人體仿造了一個二十貫 重的砂袋,沿著可能通行的道路作了試驗,結果斷定「可能性是有的,但是極為困難」。

我對於《「下山事件」白皮書》的正確性所做的推斷,在本文的下一部分就自然明白了。

下山總裁的屍體大體上被輾成五部分:頭、身軀、右臂、左腿和右腳。頭部幾乎軋得粉碎,腦漿只剩下約莫三分之一光景。肋骨像是被壓碎的,幾乎全都折斷了,心臟從肋骨間擠出,而且開了孔。屍身的各部分有三百幾十處傷痕,但是軋斷的地方沒有「生理反應」。沒有使用麻醉藥和毒藥的痕迹。據設想,列車軋過去的時候,下山是臉朝下俯卧在軌道上的,形成直角——下巴頦正好放在軌道上;因此,頭蓋骨壓得粉碎,臉上的表皮像被剝掉似的脫落下來。據推斷,這是機車的排障器所刮的。

後來一調查衣服,灰色毛料的西服上身一點也沒有污損,也沒有破碎。襯衫卻髒得厲害,尤其是右肩上粘糊糊的,烏黑一團,袖子上端撕破了一大塊。黑色的污物顯然是油。把襯衫一抖擻,垃圾般的東西沙沙地落在紙上。塵埃上還沾有紅、綠、茶、白等色。

另外檢查了襯衫、褲子、汗衫、內衣和鞋,好像都沒有血跡。但是除了西服上身和鞋以外,都沾了不少烏黑的油跡。尤其是兜襠布、襪子這些貼身穿的東西,簡直粘得一塌糊塗。

根據對極少量的血液煞費苦心地化驗的結果,查明下山總裁的血是AMQ型的。血液非常少,後來也引起了疑問。

偵查班原以為油是從機車裡淌出來的,後來查明機車用的是礦物油,下山總裁的內衣等處沾的卻是植物油。進一步調查的結果,弄清楚了十之八九是米糠油。

還有帶顏色的垃圾,經過化驗,證明是焦油性染料,以發藍的綠色為主,夾雜有紅、紫、茶、白等色。有人懷疑這種染料是從軋過屍體的貨車上掉下來沾在衣服上的,但是經過檢查,該列車所載的貨物中沒有這樣的東西。由此可以判斷,油一定也是下山被軋之前在別處沾上的。染料的粉末沾在西服上身、褲子和討衫上,襯衫連裡面也沾著染料。把這種沾法與沾油的情況聯繫起來,就頗引起注意。原來油也不是從衣服外面,而是從裡面沾上去的。

第八六九次列車本應在上午零時二分從田端車站發車,然而四號夜裡卻是在零時十分發車的,也就是說,遲開了八分鐘。一查原因,說是負責叫醒山本司機的機車庫勤雜工忘記叫他了。

後來查明,那個勤雜工是因為和另一個人下將棋 下得入了迷,以致忘記叫醒山本司機和助手荻谷的。荻谷奔跑到D五一六五一號機車上去,只見蒸氣的壓力已經降低。一看儀錶,只剩六公斤了;必須有十公斤以上的壓力才能拉得動貨車。他趕忙生起汽鍋,讓蒸氣冒上來,因而誤點八分鐘——零點十分才開出。這趟列車掛五十節貨車,但因為幾乎全都是空車皮,所以開得很快,經過五反野的出事地點時只誤點兩分來鍾,開到金町車站時就趕上了點。後來警察曾叫山本、荻谷兩人陳述情況,不知怎的,山本司機曾對助手荻谷說:「從田端發車的時間遲了那件事,最好不要告訴警察。」因此荻谷就沒有提到發車遲了的事。後來這事引起疑問,有一個時期山本司機曾受到懷疑,但經過嚴密偵查,嫌疑就消失了。那以後整整過了一年,也就是昭和二十五年五月,山本突然死去了。

事件發生之後,田端機務段就接連不斷地發生奇怪的事情。其中一件是:離出事地點不遠的綾瀨車站內,軌道旁邊遺落一張田端機務段的分析圖。田端機務段的軌道錯綜複雜,從一間信號小樓里操縱轉轍桿和轉轍柄座,使整個機務段作為一個有條不紊的機構運行,這一切都是按照分析圖來操作的。

這份圖表究竟是誰丟的呢?機務段的職工也並不是個個都有這樣的圖表,因此很快就查明了是個年輕的站員丟的。他受到嚴密的訊問,但他只回答說:「死了也不說。」碰到這個年輕人的抗拒,分析圖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第二樁不可思議的事是:從田端到上野的第一個車站——日暮里車站的廁所里發現了奇怪的字跡。男廁所里放東西的板子正中央用粉筆橫寫著「5.19下山桶」字樣。下山的屍體是六日清晨才剛剛被發現的。「5.19下山桶」這六個字也可以理解為一種暗號,說明下山是在五日的十九點(下午七點)被裝進汽油桶的。

還有一件奇怪的事。七月五日下午七點到七點半之間,下山總裁失蹤的消息通過無線電廣播等等辦法已經傳布開了,只是不知是死是活。這時,東京鐵道公司對外聯絡部的前田某在東京鐵道公司工會支部的房間里告訴大家:「剛剛來了電話,說總裁因汽車出事死了。」大家聽了都喊叫起來。這個電話是打到東京支部來的,打的是鐵道專用電話。於是引起了這樣一個疑問:電話究竟是從哪兒打來的呢?馬上一調查,田端車站機車庫休息室內有一台新安裝的電話,五日下午六點鐘負責人把這間屋子上了鎖,六日早晨發覺鎖壞了,看來是被什麼人撬開了。那人利用剛安好的電話通知國營鐵道工會東京支部,說總裁因汽車出事死了。這事始終也沒能查出是誰幹的。

還有一件事。下山總裁失蹤的兩天以前,新宿車站附近貼出了「殺死下山!」「叫下山『拜黎明』 」的傳單。事件發生後,沒等警察看到,傳單就被撕掉了。下山失蹤的前一天,鐵道弘濟會的某青年曾經接到預告要謀殺下山的電話。

另外一件怪事是:儘管警視廳的偵查員在七月九日已經對發生事件的那天(五日)夜裡值班的人做過一次調查,後來他們想重新進行一些盤詢,就叫人把記載著值班詳細情況的值班簿拿來,發覺七月一日到五日的部分竟被胡亂撕掉了。為什麼只撕去五天的呢?因為其中包括發生事件的七月四日和五日。

還有一件怪事:在出事地點發現了奇怪的血跡。

在輾軋現場上首——也就是從田端出發的列車開過來的方向——二百來米的路上發現有斑斑點點的血跡。血型是AMQ型的,跟下山總裁的血型相同。大凡一百人中間也只有三個半人是這種血型的。如果是在現場下首、沿著列車駛過去的方向留有血跡,那還可以說是沾在列車上的血滴下來的,但是在這個事件中,反而是在現場上首發現了血跡。

血跡是根據偵查員從外面探聽來的話發現的。有人說「事件發生後三四天,曾有吉普車開到出事地點,美國憲兵用刀刮掉了枕木上沾有血跡的部分」,讓偵查員探聽到了。《朝日新聞》記者矢田為了證實這個消息,曾到現場做了調查,找到了枕木上刮過的痕迹。他還在其他的鐵道線上也發現了同一類型的血跡。不僅如此,在現場附近的麻繩小屋的門上還發現同一種AMQ型的血跡。這間小屋裡面當時沒有人。門上的血跡大概是什麼人把沾在手上的血抹上去的。看來抹血的人個子相當高。偵查當局決定請東京大學法醫學研究室對這些血跡的血型做精密的化驗。

以上是截至目前為止關於「下山事件」的種種文章中經常提到的一些情節。雖然我打算盡量敘述得簡單一些,但是為了進行推斷,這些情節仍然需要重複一下。

前面已經指出,所謂《「下山事件」白皮書》並不是警視廳正式發表的文件。然而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警視廳大體上確實是以這份《白皮書》中所寫的自殺的說法為結論的。但是《「下山事件」白皮書》是按照偵查一科的意見寫成的,它並沒有採納偵查二科的意見。事件一發生,偵查一科就主張下山是自殺的,偵查二科則主張是被謀殺的,他們的意見一直是對立的。

八月四日,警視廳在該廳刑事部長官舍召開了偵查總部的聯席會議,在這個會議上斷定案情為自殺。但這是偵查總部內部做出的判斷,沒有正式發表,對外只是採取不斷定下山究竟是自殺還是被謀殺的態度。《白皮書》是單憑一科的意見歸結出來的,二科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編成了這麼個文件。

那末一科為什麼偏偏說下山是自殺的呢?一句話,採取「現場主義」的一科的刑事警察們跑到現場去偵查後,就斷言這個事件中「沒有行兇的痕迹」。不用說,一科主要是偵查謀殺案的,他們憑多年的經驗,對犯罪現場有著獨特的直覺,而所謂「沒有行兇的痕迹」大概也就是從這種直覺中得出來的。

另一方面,專門對付智謀犯的二科卻認定:「『下山事件』是空前的運用智慧的謀殺案,光憑一科對謀殺案所具有的那種一般性的經驗是得不出結論來的。」當時,對偵查工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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