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雙胞胎 第四章

第十天時,前往四國德島的女偵探速水春子回來了,她以非常緊張的神情拜訪了我:

「夫人,你一定會大吃一驚!我查到你真正的同胞姐妹了。」

聽了女偵探的彙報,我頓時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我才不信這樣簡單,就能找到那位令我挂念的同胞姐妹呢。

「夫人,你先別太吃驚,說明詳情之前,先讓我談談帶回來的令妹……或者該說是令姐吧。總之,那一年的二月十九日,令堂西村勝子女士,生下了兩個小孩,其中一個是珠枝,就是夫人你;另一個的名字是靜枝。我把靜枝小姐帶回來了,容我幫你們相互介紹,見面後請仔細看看她吧。嗯,靜枝小姐,來吧!」

饒舌女偵探說完這段惹人厭煩的台詞之後,總算對著隔壁的房間發話了。

拉門外面,頓時響起了輕微的應答。不久,傳來了衣袂微微飄動的聲音,一位皮膚嬌嫩、身材髙挑的婦人走了進來。

當我第一眼看到她時,心中的吃驚,委實難以言表。她簡直就是另一個我,無論臉型、身材、頭髮或穿衣的品味,甚至是化妝的習慣,都和我如出一轍。

剎那間,我愕然凝視著她。她就是我想講述的第三個人。

「啊,姐姐?……我真想你,我就是靜枝。嗯……」

說著,她跳上榻榻米,緊緊摟住了我,眼淚潸然落下,自是喜極而泣。

這一切,彷彿是舞台上的話劇,讓人感動萬分。我被她緊緊摟著,一時心潮澎湃,淚水奪眶而出。

「兩位,真是恭喜你們!這場面讓我都忍不住淚水了。」速水女士亦如演話劇一般,雙眼通紅。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向微微哭泣的速水女士問道。

「這事說來話長,今天就扼要說說重點好了……」

就讓我把這位饒舌女偵探的話,再扼要敘述一遍吧。整件事如下所述。

速水女士去德島的安宅村時,因我母親勝子早就過世,所以,她沒有辦法查問有關幼童(靜枝〉的事情。因靜枝曾到伯父赤澤常造的家裡借住,她便去登門拜訪伯父,得知那幼童住了不久,就被母親勝子給帶走了,從此下落不明。伯父都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裡。

因此,她只好向村裡的長者,四處打聽,這才知道:那幼童名喚靜枝,如今是德島市文藝公司社長的養女,而後順水推舟,把她拉來了東京。養父銀平不忍心和她長久地分離,遂拜託速水女士,只讓她在東京待個四、五天,就趕緊返回故鄉。

我和這位相似得毛骨悚然的靜枝,談論著前塵舊事和風土人情。我知道的她全都知道,一切都非常吻合。

她對模仿我系三個紅色緞帶的事,印象很深,而且,流利說出了紫色蜀葵的事——其顏色另有紅白兩種——以及日本全國各處都有河蟹的事。尤其是:河蟹的螯有大小之別,用線將螯綁上,他們會立刻把線弄掉。

「靜枝,你為何會被關進那個禁閉室里?」我問出了早就想問的問題。

「是這樣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從小就會夢遊,半夜裡不知道能走到哪裡,所以,才一直被關著。」

「但是,你一直躲在床上,我從來沒有見過你起床。為何白天要一直躺著呢?」

「這個呀。有一天晚上,我夢遊走出門口,不幸從懸崖掉到河裡,摔斷雙腳,手也折了,受傷很重,所以無法站著,只好躺在床上。」

「啊,真的?那太可憐了。但腳都斷了,就算夢遊也無法走出門外,不是嗎?」

「不,夢遊者就算腳有問題,也還是能走路的,很不可思議吧。」

靜枝對答如流,但我的問題堆積如山,只怕問得太多,會顯得我對她有所懷疑,遂決定再問一件重要的事情便罷。

「嗯,父親留下的那句『三個人的雙胞胎』,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和你只是兩個人的雙胞胎,而不是三個人吧?」

「確實是呢!」靜枝不假思索地答道,「那是爸爸的幽默,他看到我們兩個剛出生的嬰兒,和母親並排躺著,所以才說,是三個人的雙胞胎。」

「哎呀!原來如此,真討厭呢。」

持續關注的「三個人的雙胞胎」之謎,竟會以這樣的答案解開了,真讓我又是滑稽、又是惘然,一時不禁現然失笑。

可是,事實果然如此嗎?……

晚上,為迎接這位胞妹,我吩咐傭人,準備了非常豐盛的晚餐。我想稍稍休息一下,便走進了起居室。

背後忽然響起足音,是速水女士以一副避人耳目的神情,跟了過來。所以,我便從文件匣里取出支票,填上兩百日元,送了給她。她很髙興,卻沒有離開房間。

「真抱歉!……現在不該問話的。但我來的時候,府上似乎有個奇怪的男人。他到底是哪位?……」

速水女士不愧是個內行,眼光確實敏銳。她懷疑的那個男人,就是安宅真一。他和我第一次談話那天,談到一半,突然疾病發作,倒在了客廳里。我既驚且駭,很快就喊來醫生幫忙。診斷的結果,他身體衰弱,不能移動。雖然我對此很煩,但若真將他推出門外,萬一倒斃在我家門前,豈非更加麻煩?無奈之下,我只好留他暫住,讓他療養數日。

之後一個星期,他始終精神不錯。照我判斷,這「海星女」八成,是空腹來到我這裡的。這屋子原本沒有男人的蹤影,而今,我放任真一閑晃蕩,速水女士當然一下子就察覺到了。所以,我便把事情的原委,簡單告訴了她。

「原來如此。」速水女士說罷,眉頭漸漸深鎖,「總覺得那位安宅先生不是好人,你千萬要小心為上。當然,這只是我的經驗之談。」

她很擔心似的看了看我,然後就回家了。

之後三天,在我的住宅里,靜枝和安宅真一,過著非常愉快的生活。真一神采飛揚,簡直判若兩人。但他那黏乎乎的蒼白皮膚、露出妖光的眼神,仍然未能消失,甚至使人覺得,像是精力充沛的爬蟲。

然而恰恰和他們相反,這四、五天里,我的心情始終很差,而且,沒辦法放鬆。細細想來,自從靜枝來到這裡,我的緊張心情,就沒有緩和過。這幾天,我不斷想著我和靜枝的地位是對等的,以及她回去時,要如何給她一些錢。

無論如何,我都想早日去除心中的煩悶,怎樣才能輕易解決呢?

對了!有辦法了!

我有了一個非常棒的構思,於是,我就先把真一喊到了我的起居室。

「有何貴事?」他匆匆忙忙地趕來。

「阿真,我有點事想命令你,你會聽從的吧?」

「你說命令……嗯,好的。」

「那好,說真的……」

我再次叮嚀著他,坦白說出了心中潛藏的想法。

我太鬱悶了,所以今晚要求他秘密來到我的房間,只給我一個人表演「海星女」之舞。

聽我這樣一說,真一難免有些驚愕,但他很快就笑嘻嘻地允諾了。他對我的計畫一無所知。我忽然覺得,渾身充滿了精力,包括肩膀的酸痛,都消失了一半。

「夫人!」真一用一種稍嫌肅然的口吻,向我問道,「那個靜枝,她真正的身份是?」

「你注意到了?嘿嘿……」

我把她似乎是我正在尋找的姐妹,以及速水女士找到她的事,詳細講了出來。

「哦?是嗎?」他以輕蔑的口吻說道,「那,夫人,這是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

「對,全部都是謊言。讓我給您說明一下好了。那女人有段時間,曾和我在同一個劇團,就是銀平的那個劇團。她本名八重,表演玩蛇的功夫。」

「你不會看錯人了吧?速水女士確實調查過了她啊。」

「我現在就拆穿她給您看。先說年齡吧,她是申年出生,今年才二十一歲,而夫人您是午年的二十三歲。這樣的話,說你們是雙胞胎,豈不十分奇怪?……您要當心,要當心呀!……」

真一說完,就離開了房間。

一時間,我簡直無法接受他的所言。留待明天向速水女士問問看吧。我今天真是沒有思考的餘力了。

我迫切盼望黑夜的降臨。今晚,真一會來到我的房內,表演精彩的「海星女」之舞。

是夜,恰好靜枝來到了我的房間,說是約好了,要去拜訪速水女士,然後就出門了。

事情進行得一帆風順,我把房間收拾妥當,便決心去喚真一過來。剛一招呼,他便立刻出現在我的房內,稚嫩的臉頰,似因害羞而微微泛紅。

他跟著我,穿過了長長的走廊。

「海星舞」的舞台,是我選擇的一間偏房,平時是卧室,距離主屋稍遠。

就在此時,走廊響起了吧嗒吧嗒的足音。只見女傭紀代子子奔了過來。

「夫人!有客人來了。」

「客人?是誰?……」

好不容易才消遣一下,這未免太掃興了吧,我當然不想會客。

「是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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