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線電車上的射擊手 第五章

大江山警部在搜查科長室待到了天黑,也絲毫沒有想挪動身體的意思。和事件相關的「謎」越積越多,但解決它們的「鑰匙」卻完全沒有線索。

他也只有忍耐著,被城中大眾嘲笑的痛苦,繼續好好地推理,以求得出事件的真相了。

大江山警部的第一招,就是利用笹木光吉留下來的子彈飛行方向的思路。

大江山警部立即致電法醫室,問清楚一宮香身上創口的確切角度,又聯絡鐵道局,詢問惠比壽和目黑站間電車的速度變化情況。一拿到數字,他就拚命用算式計算。終於算出了子彈射入的方向,並以現場為中心,用鉛筆沿這角度畫出一條長長的直線。

那是一條與火車線路成幾乎九十度角相交的方向,貫穿了笹木邸的北隅,正好落在部下多田撿到彈殼的牆下。這地點與電車車窗的最小距離,僅為五十米。就算是一支小手槍,都能很容易地發揮威力。

但即使有這樣的結果,也很難說,笹木光吉為什麼會在明明知道自己的宅邸是被懷疑的焦點的情況下,還教授警方這樣的計算方法,他的真意到底是什麼呢?

大江山警部完全搞不明白。他在科長室的椅子上輾轉著,搖著自己的大腦袋,對笹木的推測在好意和惡意間來回徘徊。

正在這時,桌上的電話忽然發出了噪響。

「是科長嗎?」電話里傳來多田刑事的聲音。

「是我,多田先生,發生了什麼事?」

「我從涉谷開始跟蹤那個赤星龍子,跟著她,乘坐了開往品川方向的電車,是八點半的,但是,我和赤星所乘坐的車輛上,又發生了殺人事件!」

「什麼?又有人被殺了?是槍殺嗎?」

「是的,是一個年輕婦女,名字好像是二二木兼子。子彈打中的,還是心臟的正上方。」

「好的,我馬上就去。你把乘客們都留住了吧?」

「那個……大家都跑掉了,因為很快就到站了……」

「笨蛋!」大江山搜查課長暴怒了,當即以每小時四十英里的速度,駕車飛奔到了現場,來到被停在迴避線的出事電車裡。

「科長,人是在這裡被殺的。」多田刑事小聲帶路。

「龍子呢?」

「好像是在目黑下車了。」

「屍體就先別管了,下次,一定要把龍子控制住。」

「科長,和上次一樣的、綉著骷髏十字架的小布片,又在死者的衣袋中被找到了。」

第二個犧牲者二二木兼子,是一個看上去二十歲出頭、穿著和服的圓臉美女。

「子彈好像是從這個窗口飛入的。」

「事情發生時,電車所在地點是哪裡?」

「和昨天的一宮香完全相同的地方。」

「唔……」警部頭疼地呻吟了一聲,繼續問道,「列車員是不是倉內銀次郞?」

「不是,倉內今天沒有值班,聽說是沒出門。」

正當他們談論之時,帽子上帶著金色和紅色織帶的值班站長,匆匆跑來,臉色蒼白。

「警視廳的先生們,我有……有……有緊急事件報告!」

「出什麼事了?」大江山搜查課長不由緊張起來,大喝一聲。

「剛才,開到站台的那輛電車裡,又有一名乘客被子彈射殺了。」

「什麼?又被殺了?是男是女?」

「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四、五歲的太太模樣的女性。」

「讓上行電車的窗戶,全部關掉!立刻警告惠比壽站的站長!」

「啊?但是現在這麼熱……」

「你搞清楚!挨熱和生命哪個重要?站長!」

迴避線里停著兩組空蕩蕩的電車,看起來無精打採的。車站裡,卻是進進出出地,擠得熱鬧。車站工作人員和警察們,都迷迷糊糊地亂成一團。只有搜査科長大江山警部,兩眼充血通紅、聲嘶力竭地吼叫著,但他的腦子卻很清醒。

第三個犧牲者叫三浦絲子,身材相當髙大,但現在,卻像一團軟肉般,無力地癱倒著。子彈正好從心臟偏上部位射進,似乎打入了大動脈。比起前兩個犧牲者來說,創口略微偏上。

三個死者全都是坐在左側的座位上。而且子彈射入的位置,也就像是用尺子量過般,驚人的一致。大江山警部的腦海里,浮現了越過鐵路的黑暗樹林,另一側的笹木家的洋館的樣子,無法驅除。

大江山搜查課長叫來了幾個刑事,一一地在他們耳邊,小聲布置了任務。又命令車站的工作人員,在上行列車到站後,先確認車內有無異狀,再開乘客出入門。

然後,警部檢查了第三個死者的手提包,同樣找到了綉有骷髏十字架的微章。他拿起這塊小布,在車內明亮的燈光下,仔細端詳。

加上前面兩枚,就已經有了三枚了。大江山警部的臉上浮現出困惑的表情。捏著這徽章,他踏上了車外的碎石地面。

「簡直是詛咒的徽章啊。」大江山警部心裡這樣想著,不由得嘆了口氣。

為什麼只射殺持有這種徹章的人呢?

若說子彈是從窗外射進來的,那麼,這個兇手實在是個神槍手了。假設兇手將徽章贈給死者,然後,就以死者為目標射擊的話,那麼,每一槍都完美地射入心臟,這需要什麼樣的技術啊?但是,這惡意的射擊,與這頹廢的時代,似乎又頗為應景。

―個男人飛奔到微暗的站台上,在大江山的鼻尖前停住了。

「大江山,不得了了!」

「哦,你不是那個偵探小說家戶浪三四郎嗎?」大江山警部說道。

戶浪穿著一件洗褪了色的單和服,邋邋遢遢的。警部想起戶浪在第一次殺人事件後提出的一個疑點,至今還沒有解決。

「也許能聽聽這個偵探小說家的推理。」就像溺水者抓到一根稻草一樣,警部心中為自己辯解著問,「你怎麼來了?」

「你看這個!」戶浪拿給他看的,是一份東京某某新聞的號外,用初號活體打字印著大標題:

省線電車裡,驚現大膽射擊手!

是與前夜案件為同一個兇手嗎?

內容是今晚二二木兼子被射殺事件的報道。要不了多久,第三次的三浦絲子事件,就會用更大的活字,被報道了吧。

大江山警部的耳邊,彷彿響起了報社印刷機的轟鳴聲。

「報紙上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射擊手。是不是已經有三個人遇難了?」

「是一個專門針對年輕女性的痴漢射擊手。」大江山警部不假思索地說,「聽說你擅長寫黃色偵探小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開玩笑了,你好像隱瞞了省線電車的射擊手,針對地獄徽章的殺戮啊。需要好好調查一下,這三個死者都是什麼地方的人,都經過哪裡,我想,一定能夠找到三者的共通之處。拉出這條線索,說不定,就能找出十字架和骷髏的秘密結社。」

「秘密結社?」

「這是我的想像。」

大江山警部忽然發現,關於那個受到詛咒的徽章,戶浪一定知道得更多。應該也派人跟蹤這個小說家。

「偵探小說家是不會實際犯罪的。那是因為一直走筆書寫虛幻的犯罪,犯罪興奮力就遲鈍了。」

有人這麼說過,真的是這樣嗎?

「但是戶浪先生,待解開的謎,可不只這一個啊。還有好多呢。」

「您這種觀點,是很大的錯誤!」戶浪用輕蔑的語氣說,「我覺得這事件,其實非常單純……」

「戶浪先生,你認為子彈是從車內還是從車外射入的呢?」

「就是這個,大江山警部。昨天我被問到這個問題時,提出了車外說。但是加上今天晚上的殺人事件。據說三個人在完全相同的地點,全部是坐在左側的座位上,又都是射中了心臟是吧。如果是在車內射出子彈倒也可能,但是,如果考慮是從車外,用某種非常精確的火器機械瞄準的話,不是很有意思嗎?」

「那麼,是什麼樣的火器呢?」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四點五口徑的手槍,市面上應該不常見吧?」

「哦,你對口徑還挺了解呢。」

「我去問了一個在法醫學教室工作的朋友。可以斷定,兇手擁有特殊的科學知識,和很恐怖的武器。槍上也許用了消音設備,為了隱藏發射的火光,需要用很長的管子,先留出彈丸射出的小孔就可以了。列車員沒有看到車窗外有火光,就可以用這個解釋,也可能會使用電來操縱發射。」

「我明白了!」警部鼓勵著偵探小說家的無邊想像。

「射擊手需要忙著做的,是將這三個死者,都安排在夜間行動。你看,這是個很有趣的問題。如果殺人犯是在車內,那麼,就沒必要一定在夜間殺人,白天也可以啊。而且,白天也有電車很空的時間,利於他作案。之所以一定要選擇夜間的理由,應該是他需要把那個精巧的設施或器械,安放在某個地點。如果器械和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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