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溫泉旅館的大火 第四節

一個月以後,順子所在的R報社終於到了不得不倒閉的地步。雖然報社的社長多方籌措,甚至連自己私有財產也搭了進去。但是靠他個人的努力去挽救報社衰亡的命運,就象企圖撐住即將傾斜的大地一樣,已經無濟於事了。在管理上,社長就是再下功夫也無法使報社的經營起死回生。銀行方面也對他們施加壓力,並且對他們說:「我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照顧你們了。」其實這已經意味著,他們拒絕再貸款給R報社。不僅如此,銀行為了收回貸款,還極力唆勸他們,同意讓海野辰平收買他們的報社。銀行方面從表面上看是規勸,實際上也是最後通牒。如果R報社不服從銀行的意旨,也只有倒閉。

R報社的職員們早已預感到,這種悲慘的命運會降臨到自己頭上,終日惶恐不安。為了安身,不少人積極活動著往其他單位調動,但是成功的只是少部分人。絕大多數人沒有頭緒。有點名氣的報社並不願意接收中途轉過來的、他們認為有污點的人。只有那些有才幹的青年人路才多些。有的進了周刊雜誌社,有的進了其他報社,被報社錄用為編輯的也大有人在。上了年紀的職員就沒人歡迎了。

R報社編輯局局長川北良策,此時也感到困窘難堪。他央求過先輩們和知己們,但他們是含糊其辭地應酬他。他們說什麼:「我們這裡不太需要人啦;」「這個單位已經滿員了」;「過些日子再說吧」等等,都沒有中肯的答覆。以前,在外神氣活現地盤踞在編輯局長這個職位上時,依靠局長的身份交結了不少熟人,但是報社一解體,這個顯赫的職位將不復存在。即使存在,也臨不到他的頭上了。漸漸地,那些熟人對他也冷淡起來。社會上的人對他也另眼相看了。加之川北良策在R報社沒有人緣,由於他的吹毛求疵,並且從他爬上局長寶座開始,報社的大船就日漸下沉,職員們很憎惡他。他也沒有能力挽救R報社復滅命運。

海野辰平總算還有興趣接收R報社的成員。但打開他的「葫蘆蓋」一看,那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所謂的「對等條件」。按照他的對等條件,讓人不能不承認R報社的慘敗。被他接收到新公司的R報社職員,總共還不到三分之一,而且幾乎都被安排到印刷廠。

川北良策依然裝出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就在報社宣布破產後的第三天,在全社舉行的散夥紀念會上,他照例把那肥胖的身軀沉到雪白罩子罩著的椅子上。參加會議的全是報社的頭頭,什麼專務啦,常務啦,各業務局長啦,都聚集來了。他們內心都很焦躁,但誰也不願讓別人看到內心不安和窘態。並且都在試探對方,打聽別人的出路和安身之計。他們談笑風生,簡直象是在開茶話會,根本沒有散夥那悲戚的氣氛。也許這就是他們最後一秒鐘內的「自尊」吧!

「聽說海野辰平一個月前突然消聲匿跡、下落不明了。有人說他到大阪出差,整整兩天無影無蹤。」一個專務突然扯起這個話題。反正這人沒有被僱用,在這種場合下臭一臭海野辰平他也不在乎。

「啊!那可真有點不可思議。」常務說。

「嘿,造紙總公司以及電視公司的大小頭目們全嚇壞了,吵成一鍋粥。他們認為經理不可能會兩天下落不明的。」

「據說,他又奇蹟般地回來了,打破了困境。總而言之。是個地道的獨裁者哪。關於他失蹤的事,董事會提也沒敢提,都象啞巴似的裝糊塗。」

「這件事嘛,嘿嘿嘿嘿!」專務嗤嗤地笑著說:「據可靠消息透露,序幕是從海野辰平由大阪到福岡的飛機場時拉開的。地點在福岡的飛機場休息大庁。他不期遇到一位可愛的男士。據此人報道:海野辰平帶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嗬嗬!」在座的人驚嘆起來,把視線一起投向專務。

「在機場休息廳里,海野碰到誰啦?」常務發問。

「這可是個使海野辰平不太愉快的人物。嘿嘿,就是咱們報界的同行原口先生。那傢伙在福岡等飛機,海野辰平剛下飛機就撞上他了。當時,剛愎自用的海野辰平好象很狼狠,解嘲說帶的是秘書,還說出了那女子的姓名。但是原口半信半疑。」

「嘿嘿嘿嘿……!」

「原口這老傢伙就是那種男人。據說他立刻到造紙總公司作了調查。於是乎,秘書中根本沒有這個女子。海野辰平的秘書全都是男的。原口說,在福岡時,他有意識地跟海野辰平彎彎繞繞。他說,就是你海野,我也套你個措手不及,讓你說出姓名來。」

「套出了嗎?叫什麼名字?」常務緊追不放。

「叫三澤順子喲!」

「啊?」川北良策不由得往前湊,「三澤順子?」

「你認識她?」

「也認識,也不認識。就是咱們報社的職員嘛!」

這一次,大家的目光又一起轉向了川北良策。

「她在資料調查部工作。有一次因為把一張找錯的外國人的照片搬上了版面,我處分了資料調查部部長和整理部部長。當時,照片就是她找錯的,她就是事故的罪魁禍首。」

川北良策總覺得三澤順子跟海野辰平外出去福岡這件事不太可信。照理說,海野辰平叫出「三澤順子」這個名字是不足為怪的。因為在夜總會時,就是三澤順子把一瓶啤酒倒在了他的頭上。後來自己又帶著她,去向海野辰平賠禮道歉。海野辰平對三澤順子的印象應該很深。是不是他在搪塞原口時,無意中說出了這個印象很深的名字?但是,憑著自己的感覺,川北良策又似乎感覺三澤順子跟海野辰平去九州福岡也不是不可能。

「喂,專務,原口說沒說那個女子長得什麼模樣?」川北良策問。

「嗯,說了。嗨!原口那傢伙,一見了女人就迷得不知自己眼睛長在什麼地方了。但他說,這一次他可是長了眼睛,並且看得很清楚。」於是,專務大致把從原口嘴裡聽到的那個女子的相貌描繪了一番。

「沒錯!」川北良策在心裡喊著:「就是三澤順子!……」

川北良策知道三澤順子已從報社辭去公職。如果原口說的是事實的話,那麼,海野辰平很可能把順子留在他身邊。即使不留在身邊,也可以安排在電視局。只要三澤順子願意,還可以把她安排在重新創辦的報社裡。就是把她安排在別人不清楚的單位里也說不定。這些都是他始料不及的。

川北良策等會議一結束,就急忙翻閱自己的通訊錄,往三原真佐子的公寓里打電話。

「喲,你問順子嗎?她在我們店裡上班。」三原真佐子的回答,又一次使川北良策大吃一驚。

在夜總會大廳里,即興演出開始了。有外國人父子倆演出滑稽雜技。因為是無聲的表演,為了讓人們發笑,動作中儘是些插科打諢的東西。表演中,年紀大的男演員被他那二十七、八歲的兒子無情地「毆打」,一腳就踢出去好遠。

觀眾席中一個男客對他身邊的女招待三澤順子說:

「聽說這父子兩人闖蕩在各國,生活也很不安定呢。」

「是啦,他們這種表演有什麼意思!」一個女招待插話說。

「無憂無慮地在各國闖蕩闖蕩也不錯。既可以掙到錢,又飽覽了各國風光,真是大開眼界。這樣的好事還碰不上呢!」

「呀,哪裡喲!他肯定有家有妻子。他的兒子說不定也有小孩,他們也希望全家團聚、安居樂業喲。」

男客人好象很同情父子二人。這個人雖然也是一個一流公司的某部部長,在公司的工作也許很順心,並且還會有一個安定的小家庭。但是,誰又能保障他在人生的道路上沒有煩惱呢?即使公司方面經營很穩定,也難說他在社會中,在其他方面以及待人接物中不會陷入困境,而沒有迷茫和失望的時候呢。他也只能希望滿足於過安定的日子。

三澤順子還不習慣夜總會裡的生活節奏。她只是默默地坐在客人身邊。她能做到的就是:看見客人要抽煙,她就麻利地點上火;客人們勸她喝酒,她就陪著客人抿上一小口。至於客人們跟她逗趣開玩笑,她就紅著臉笑笑,還不會說俏皮話,花言巧語地與之周旋。

三原真佐子對三澤順子很關心,她總是袒護著自己的老同學。也是她請求經理答應讓三澤順子進了夜總會的。她經常在經理面前說:

「三澤順子是個生手,不要太難為她。」

當然,三澤順子的收入還不高,也只佔真佐子這樣走紅了的女招待收入的一半還不到。然而比她在報社的收入也高出幾倍了。

一位客人邀請三澤順子去跳舞。三澤順子陪著客人來到大廳中間。

跳舞時,客人們常說:

「你對現在的工作還不太熟悉吧。」並且大都問她:「你以前是幹什麼工作的?」

不管客人們怎樣發問,三澤順子決然不提報社的名字。

三澤順子為生活所迫,選擇了女招待這種職業有些盲目性。她僅僅認為,她這是和三原真佐子在一起。也是真佐子的盛情難卻。有時她也感到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但又擺脫不了這種生活。她總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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