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溫泉旅館的大火 第一節

車子撒歡似地奔跑著,要靠近京都市了。他們將到哪裡去,三澤順子一點也不清楚。海野辰平只是躺著一個勁兒地抽煙。他很少說話。他那無言的思考到底是在三澤順子身上,還是在公司的事業上,沒人能猜到。海野辰平是個不斷圖新、振興事業的男人,他的沉思或許仍在事業上。這個人從造紙行業、報紙新聞的經營開始,進而擴張到電視行業,成效是驚人的。批評派說海野辰平在事業上的成功是由於財界的援助和庇護,但眾所公認的,還是說他能量大,有實力。否則,他也不會得到財界的矚目和信任。

在海野辰平的計畫里,下一步就是打算收買接收R報社了。在事業上不斷推出新方案、新設想的海野辰平,或許正在策劃新的計畫,在策略上下功夫呢。三澤順子對海野辰平的沉默感到不安。一個普通的男人當他和戀人外出旅遊時,往往會對自己的戀人百般溫存,絮絮不休地說著體己話,如漆似膠般地和戀人粘糊在一起。而他,海野辰平好象壓根就沒意識到三澤順子的存在,沒意識到她就坐在自己身旁似的。順子也盡量不去妨礙海野的思考,她的眼睛看著車窗外迅速流逝的風光。

車子駛進京都後,又過了一座橋。三澤順子很久沒到京都市來了。市內的車輛明顯地比以前增多了,但仍然比東京市幽靜、肅穆。一過了橋,那古老的智積院就出現在眼前。計程車往左拐彎,繼續向前駛去,行進在東山山麓一帶。順子非常喜歡京都的這條路線。他們乘坐的車子又從高台寺進入祗園,穿過中院,來到幽雅的青蓮院。順著青蓮院寂靜的道路,往上就是南禪寺了。車子的行進路線完全是按照海野辰平的旨意進行的。

三澤順子在海野辰平身上突然發現了意想不到的東西。在順子眼裡,海野辰平雖然身為G報社社長、電視局經理,但這與他的文化素養似乎沒什麼關係。他主要還是一個有實力的企業家。而像海野辰平這樣的實業家,對古老京都的文化遺產、名勝古迹的認識和興趣,充其量也不過是河原街或祗園一帶。但是他指定的這條路線確實是一個有文化教養的人所喜歡的路線。這一點超出了順子的想像。只是她沒有說出來。

早上9點半左右,他們從大阪出發,來到京都已將近11點了。離開大阪時,他們沒在賓館吃早飯。原因是都感到有些難為情。

「肚子餓了吧?」這是離開大阪後海野辰平第一次跟順子說話。

「你也一樣啰!咱們吃飯去吧!」順子說。

車子又朝著與南禪寺相反的方向行進。沿著一條僻靜的道路,穿過一些斷垣殘壁,正前方就是比壑山。比壑山中雲霧靄靄,山上的風光清晰可見。

他們在一家掛著「瓢亭」牌子的門前下了李。走進「瓢亭」大門,順著一個石階圍成的水池往裡邊走去。

「喲!歡迎!歡迎!……經理先生,哪陣鳳把您給吹來了?」一個很有姿色的女招待滿面春風地迎出來。她對海野辰平以及走在他身後的三澤順子恭敬地鞠了一躬。

「給弄點吃的吧?還有空位嗎?」海野辰乎說。

「有,還有一個不錯的單間。」

水池裡倒映著搖曳的綠葉。池水呈深藍色。肥大的供觀賞的鯡鯉魚在水面上游來游去。

「啊,好大的魚啊!」三澤順子不由得停住腳步。

「還有好多、更大的呢,小祖,」女招待指著一群游過來的鯡鯉魚,對順子說。

順子臉紅了。女招待稱她為「小姐」,可能是根據常到這裡的海野辰平與自己的關係來稱呼的。但不知她是怎麼想的。看到鯡鯉鱗片上那苔蘚似的斑點,順子感到一陣發痙。

「你看,這個水池是『心』字形狀。」海野辰平說。

海野辰平這種解說顯然是在轉移女招待的視線。讓三澤順子擺脫髮窘的局面。

他們入了座。順子發現周圍的壞境很優美。正面的水池旁邊還有竹籬、松樹,這是典型的茶室式建築。

女主人端過淡茶並向海野辰平致禮。這是一個京都人常有的那種漫長臉、細眉眼的中年女性。

「老闆娘,有粥嗎?」海野辰平問。

「哎呀,還沒有。到了夏天才開始熬粥呢。」

「是嗎?那就簡單地來點什麼吧!」

「謝謝。經理先生不是特別喜歡吃茶水泡飯嗎?」

「行,清淡點就行了。」順子沒想到,海野辰平這個美食家的飲食要求也特別合乎自己的口味。

「那我就看著辦了。」老闆娘說著,微笑著把臉轉向順子:「看來經理先生怪忙的,還帶了個幫手呢。」

老闆娘言下之意,是把三澤順子當成了海野辰平的秘書。

順子對老闆娘支支吾吾地「哎」了一聲算是答話了。其實順子心裡明白,作為善於與人周旋的買賣人老闆娘,不是沒看破他們兩人的關係,而是為了不使順子尷尬罷了。

吃完了飯,他們走出「瓢亭」。海野辰平讓車子朝正北方向開去。

「你去過三千院嗎?」海野問順子。

「沒有。不過,正想什麼時候去看看呢。」

「好,這一下可以如願了。去那裡轉轉吧!」

對海野辰平這樣的實業家,利用一整天的時間去兜風、去消遣,順子感到無法理解。也許就在此刻,海野辰平的秘書正急紅了眼到處找他呢。設在大阪的那些有關公司的董事、廠商以及約定好與海野會談的人員,也正驚恐萬狀地打聽海野的下落呢。海野辰平完全能預料到這些情況的發生,然而,他卻置此於不顧,還是把順子帶到了遊覽聖地——三千院。與其說是海野辰平心情舒暢,倒不如說是讓順子高興。這能不能說是海野辰平為昨天夜晚的「過失」所採取的補償行為呢?

從出町柳往北,車子上了比壑山路。山路的一邊是丘陵,一邊是峽谷。小車奔駛的前方,好一派田原風光!星羅棋布的農舍座落在斜坡上,這是在城市中難以看到的景象。

「嘿,太讓人開心了!」海野辰平說:「把工作拋開是如此之痛快!」

海野辰平的神情確實很舒暢。不過,干工作時,他也很少有焦心的事。

三澤順子對海野辰平的生活很不了解。她知道海野有妻子。正如海野自己說的,他還有兩個固定的情婦。單從這一點看,海野對自己的家庭和妻子並不十分滿意。不知那個當藝妓的女子長得象什麼樣,性格如何?這些,順子想像不出來。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對那個從未見過面的藝妓有些隔閡和含有某種醋意了。

雖然旅遊的季節還沒到,但三千院已有不少遊人光顧了,而且多是青年男女結伴而來。和海野與順子擦肩而過的遊人們,總會回過頭來看著他們兩人。順子清楚,他們是在推測自己和年齡懸殊很大的海野到底是什麼關係。

「稍稍休息一會吧!」海野辰平說。

到達三千院的寺廟要爬很長距離的石階。平時很少走路的海野辰平,爬不了幾步就要歇一歇。雖然他也常常打打高爾夫球,但畢竟坐慣了車。

他們在附近的茶社坐下休息。海野辰平從茶社要了啤酒,三澤順子要了點茶水和當地的點心。茶社就設在林中,林中樹木茂盛,一片接著一片。

「你呀,」海野辰平問順子:「你打算什麼時候回東京?」

「還沒定下來。」順子回答。

「哦,對了,你已經辭去報社工作了。我差一點忘了。」海野笑笑:「我預定明天回太阪,後天在東京還有個重要集會,無論如何必須在後天趕回東京。」

海野也許想暗示順子,他想帶順子一起回東京。

「你看這樣怎麼樣,今天晚上咱們再逃得遠一些。」野辰平惡作劇似地看著順子。

「別轉得太遠了!您在大阪還有公務呢!經理撂下那些官員們,這會難為他們的。」順子說。

「偶爾這麼做一次也不錯嘛!」

海野辰平喝完了一瓶啤酒後,覺得全身的血液直往頭上涌,臉也開始紅了。

「如果不是這個機會,我也不會想到『叛逃』的!」

——這樣的機會,海野辰平很可能是指他與順子發生關係而言的,他之所以拋開繁忙的工作,偷閑與順子去兜風,或許就是想對順子表白自己的愛情。

但是,跟著海野一起兜風的三澤順子,忽然聯想到夜總會裡圍著海野辰平,讓海野取樂的那些女招待們。不知自己和那些藝妓出身的女人又有什麼兩樣。順子也覺得這種聯想未免太悲慘了。不管怎麼說,海野辰平的心還是向著她的。

「你看怎麼樣?」海野辰平催促順子表態。

「還是以你的公務為重吧!」順子回答。她覺得應該服從海野的事業。

「沒關係,僅僅是天把兩天忘掉工作,沒人會注意的。」海野可能有點醉了。他情緒極好。

這個人,本是個日理萬機的大忙人,為了事業,他總是在不停地奔波著。看到他那歡快的樣子,三澤順子反而覺得他很可憐。沒想到這麼一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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