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意想不到的啤酒事件 第三節

三澤順子開始把啤酒倒在海野頭上的時候,誰也沒有發現她在幹什麼。而海野辰平呢,當知道啤酒從自己頭上澆下來時,他竟一聲也沒吭。坐在椅子上安然未動。當時,他只知道一個女子轉到他的身後,在他還沒來得及想到會發生什麼事時,那女子已經象釋迦牟尼舉行浴佛儀式似的,把瓶口朝下、給他「浴佛」起來。等他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他那頭髮上、腦門上的白泡沫已經流到眼裡、嘴裡、脖子里、肩膀上。

「哎呀!」一個藝妓驚叫起來。

聽到驚叫聲,川北局長、丸橋專務、山田製作部長才都驚奇地望著海野辰平:

「經理,你怎麼啦?!」

誰也沒鬧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三澤順子這時已經蹤影全無了。

「哎呀!」那些藝妓們也都跟著叫起來。她們同時發現了海野辰平那滿頭滿臉的啤酒泡沫,全都驚呆了。

「喂!」川北一腳踢開椅子,躬下身叫道:「經理!經理!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其他人也懵了頭,茫然不知所措。

「快拿手絹!」海野辰平低聲說道。那聲音顯得很鎮靜,頗有臨危不亂的大將風度,似乎就是天塌下來,他也不會驚慌的。他這樣做,酷似舞台上的名演員,突然遇到意外的事件,仍然裝模作樣,方寸不亂。這樣,似乎可以顯示自己超越普通人的本領。以這種慣有的超然的假象,引起其他人的注目,會比他又吵又叫體面得多。這或許也就是貴族階層的榮耀與虛偽吧。

「喂,快擦!快點,快點!」川北良策大聲喊著,招呼那些女子。

那些清醒過來的藝妓和女招待們,象一陣狂風剛剛過去一樣,立刻手忙腳亂地動彈開了。有兩三個掏出手絹,分別在海野頭上、臉上、肩膀上胡亂地擦起來。

川北也誠惶誠恐地掏出自己的手絹,在海野胸前、西服上,小心翼翼地擦著。

幾個服務員見狀,也跑了過來;打著蝴蝶領結的夜總會經理也聞訊趕來。剎時間,以這張桌子為中心,引起了一陣意想不到的騷亂。由於怕影響其他的客人,他們才沒有大喊大叫。

「經理,怎麼回事?到底是誰這麼放肆?」川北良策的話剛說了一半,就發現三澤順子不在場了。當他意識到走到海野辰平身後倒啤酒的女子就是三澤順子時,就象死了爹娘一般,差點兒哭出來。

「經理,是坐在這裡的女子倒的嗎?」川北良策指著三澤順子坐過的椅子,喘著氣問。

「對,是她。」海野辰平淡淡一笑。讓人繼續擦著啤酒浸濕的地方。

「嗯?那麼,這……這到底是為的什麼?怎麼想起來的呢?……」川北良策近似絕望地嘟噥著。要不是當著眾人的面,他準會跪在那猩紅的地毯上。「真是對不起!真是罪過!怎麼會出現這種事!……回去以後,我一定加重處分她,請您無論如何別介意。」

「行了,行了!」海野辰平若無其事地說:「她一定是喝醉了,酒性發作,才如此惡作劇的吧。」

「經理真是寬容大度,太感謝您了!我真不知道該怎樣向您賠禮。」川北感激涕零,不知所措地一邊擦著海野辰平的西服,一邊賠著禮。

「川北君。」海野辰平喊道。

「在!」

「那女子是你們報社的職員吧?」

「是,正是……沒想到給您帶來這麼多麻煩……」

「哎呀,行了,別罵她啊!」

「是!」川北更是感激不已:「經理,不管怎麼說,您這西服可不能穿了。」說著,轉到海野辰平背後,剛想幫他脫西服時,轉臉又申斥幾個服務員:

「喂,還楞著幹什麼?快把上衣脫下去烤乾!」

「是。」一個服務員慌忙來到海野身旁。

「你們店有熨斗吧,快把衣服拿去燙燙。」

「哎呀,行了!川北君。」海野辰平制止住川北良策,從身上掏出煙斗放在嘴裡。旁邊的藝妓忙著裝上煙絲、點著打火機。

「上衣脫掉不象樣子,回去再換吧。」

「呀,行啦!」海野辰平有點不耐煩了。他平靜地命令還在給他擦肩膀的夜總會經理說:「結帳!」

丸橋也在用手絹擦拭著海野辰平的脊背,只是沒有川北良策那麼熱心。山田斜躺在地板上,在海野的褲腿上、鞋子上蹭著。

真佐子下了計程車,就上了漆黑的樓梯。她回到寓所,已是夜裡一點半了。不用說,公寓里所有的房間都媳了燈,人們已沉睡在寂靜的夢鄉。她的鞋子踩在混凝土褸梯上喀吱喀吱響。來到三樓走廊,隱隱約約看到天井裡現出微暗的亮光。當她從小包里摸出鑰匙插入鎖眼時,突然感到一個人影朝她這邊移動了一下。真佐子嚇了一跳。凝神仔細看,在微暗的亮光中有個灰白的身影立在那裡。真佐子再仔細一看,是一個人。

「是順子嗎?」

黑暗中,三澤順子點點頭。

真佐子鬆開鑰匙,走到順子跟前。只見她靠著牆,無精打采低著頭。

「順子,你怎麼了?」真佐子用手扶住順子的肩膀問:「你什麼時候來的?等了很長時間了嗎?」

順子不作聲。

「噢!是不是離開夜總會就到這裡來了?如果是的話,你已經等了近三個小時了!快快,進屋吧!」真佐子摟住順子的肩膀,熟練地打開鎖,讓順子進了屋。

一拉亮燈,房間里耀眼的燈光照出了三澤順子那蒼白的臉。真佐子脫掉鞋子,對順子說:

「你也隨便些,放鬆放鬆吧。」說著,站著就把自己的坤包取下,扔到沙發上。她拉著順子的手,笑著問:

「你是怎麼回事?」就拉順子在身旁坐下。

三澤順子耷拉著雙眼,咬著嘴唇。還是不說話。

「喝點什麼吧?」

三澤順子搖搖頭。

真佐子從擺在屋角的洋酒櫃里敢出威士忌,又倒出兩杯礦泉水稀釋一下後,把其中的一杯擺在順子跟前說:

「來,醒醒酒。」

順子不動,真佐子就握住順子的手端起了酒杯。真佐子先喝了幾口,三澤順子也跟著喝了。

「嘿,我得重新認識你了,順子!」真佐子大笑起來:「真沒想到,你會有那種勇氣!就連我也吃了一驚,我也不會有如此壯舉。」

三澤順子仍耷拉著雙眼。由於威士忌下肚的緣故。她那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

「真痛快哪!一瓶啤酒竟從一個赫赫有名的海野辰平頭上倒下來!能這樣乾的只有你順子!我一個人躲在店裡時,差點都要笑昏了!」

「以後怎麼了?」三澤順子終於開了口。

「他自己倒沒有叫嚷。接下來也就可想而知了。哎,我問你,你是怎麼想起這麼乾的?」真佐子盯住順子追問。

「無意中有了這麼個想法。」順子低聲答道。

「哎,不是恨海野辰平別的什麼吧?」

「話是這麼說,我與他不過是第一次見面。」

「好像是這樣……那麼,是不是你順子一喝醉酒,就有對付大人物的怪癖?」

「不清楚。總覺得心裡亂糟糟的!」

「哦!明白了!」真佐子說:「你是看見川北良策那樣低三下四地奉承海野辰平有點噁心?」

三澤順子輕輕地點了點頭。

「清楚了。只是,你沒把啤酒澆到川北良策頭上,反而把海野辰平淋了個痛快。」

「川北後來怎麼樣?」

「可折騰了一陣子。臉色都變了!看得出來很驚慌。他再三跟海野低頭認錯,惶恐不安地又是擦上衣,又是陪小心。讓人看不下去。」

「是這樣……事情鬧壞了!」

「既然順子有意這麼幹了,也就不會怕以後壞事。你這麼干我很贊同。不用說,你打算以後就辭去報社工作吧?」

「哎。恐怕來不及辭職就會被解僱的。」

「海野辰平既不是你們報社社長,也不是川北良策的頂頭上司,照理說,他沒有理由解僱你。」

「在店裡你也看出來了,對川北來說,海野辰平簡直比我們報社社長都重要。在報社,他是那麼嚴厲地強調紀律,為我的一點疏忽,還處分了兩個部的頭頭。對海野辰平,卻是百般討好賣乖、恭維。單從這點看,對我做出這件事,他會勃然大怒的。不難預料,為了極力表現他對海野辰平的忠誠,他會給這個他認為至關重要的大人物一個滿意答覆的。」

「說得對。幸虧川北當時也有些失望了……但是,你沒有必要去辭職。努力干吧!我將儘可能支援你。」

「支援我?」三澤順子回過頭來,真佐子微笑著說:

「川北甚至也埋怨我。他說什麼:順子雖然是你的好朋友,但就是有點狂妄。儘管如此,我還是千方百計地讓海野看中他。在海野跟前做了不少工作,這點他知道,反正,你還要好好乾。這一次,大家都在心裡叫好。」

「……」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