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運在捉弄女人 第一節

三澤順子從品川站下了公共汽車後,又雇了出租汽車去拜訪三原真佐子。三原真佐子的公寓座落在第一京浜進入芝高輪的一條幽靜大街上。這所公寓是最近建成的,是五層鋼筋結構,以時髦、豪華的裝飾和設備著稱。真佐子就住在三樓。

下了計程車,順子沿著樓梯往上走。她邊走邊想著心事。在有樂站時,看到木內一夫從書店買了書,說是晚上消遣解悶這件事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木內也談到因他的失誤惹惱了編輯局長,他們整理部的部長和次長可能也要受到警告處分。順子為自己的粗心惹出這意想不到的風波還在繼續擴大感到懊悔。木內一夫還說到,他們整理部長對部下很寬容,他去賠禮時,部長還說:「行了,沒什麼了不起的。」反而還安慰木內。順子心想,這和資料調查部部長末廣善太郎以及次長金森謙吉可大不相同了。

「我們部長到整理部以前,是社會部部長。那會兒,無論誰出了差錯,都是他為部下主動承擔責任。部下如果不得已自己寫了辭職書,他往往是裝入口袋就算完事。有了這樣的部長,我們就是累死也值得。三澤君,你們部長怎麼樣?」木內問順子。

順子無法正面回答,只是說:

「我們部長也不錯。」但自己也覺得好笑。

「要是這樣就好了!我以為你會被你們部長狠狠地訓斥一頓呢,所以,總覺得對不起你。聽你這麼說也就放心了。」當時木內一夫好象真的鬆了一口氣。他那表情,現在還浮現在順子眼前。

當時,有樂站亂鬨哄的。從木內的神情來看,他更多的卻是擔心順子。要是象他說的那樣,如果整理部長受到警告處分的話,不用問,資料調查部長也會有同樣「待遇」,這對一個專走上層路線,一心想著往上爬的末廣善太郎來說,無疑是個沉痛的打擊。也許他還沒有預料到問題會這麼嚴重。但在當時,無論從末广部長那憂心忡忡的表情上,還是從他對金森次長過激的言行來看,都使人意識到他已預感到自己至少會受到警告處分。

在R報社,一有什麼人事變動的任免命令,都要印刷出來通告整個報社。「警告」處分比「通報」處分嚴重得多,並且還要寫明責任。當然,像那些沒有職務的普通職員,也有受到警告處分的。順子一想到整個報社的人圍在布告板前嘁嘁喳喳議論的場面,心裡就象針扎一般。

到了公寓的三樓,眼界已很開闊了,周圍的景色盡收眼底。那暮色朦朧的夜空,抹上了一層淡淡的藍色,一盞盞街燈在它下面多情地眨著眼晴。暮色從大地上漫漫升起,似乎要籠罩整個大地。

順子在三號門前停下來。隨著敲門聲,重重的桎木門開了半邊,露出了三原真佐子那美麗的面容。

「啊,是你!好久沒見啦!」真佐子高興得眯起了她那雙動人的大跟晴。

三澤順子每次來,都為真佐子華貴的室內裝飾不斷更新而吃驚。這是那些租金便宜,房子狹窄的公寓無法相比的。也許這不是誇張,真佐子幾乎把錢都花在房間布置上了。

順子覺得自己好像進了豪華的賓館。真佐子的套房分為三室,有廚房和西式洗澡間等。而順子住的公寓,不但沒有池浴,甚至連起居室也是跟廚房並在一起的。真佐子的套房很敞亮,無論朝哪個方向,光線都很充足。她的審美觀是以傢具、器具的高襠和豪華為主調,然後再統一色彩。

順子走進帶有西洋風味的起居室兼客廳。客廳很大,可以鋪8張榻榻米。真佐子悠然坐在軟靠墊沙發上,還沒有去上班的意思。那散開的秀髮披在肩上。

房間的一角有一個裝飾櫃,柜子里擺滿了外國名酒和飲料。

「怎麼啦,順子?這麼急就跑來了?」真佐子抽著煙,斜著身子問。

「本來想先打個電話,但是我覺得,即使碰不上你,來看看也不錯。」順子微笑著回答。

「真是怪人。不過,正巧今天我想遲一點上班,你就放心多坐一會吧!」

「不忙嗎?」

「哪裡,忙得很哪!要按平時那樣上班,身體吃不消,想適當休息一下。」

「你混得真不錯啊。」

「說起來,要討好那些和你不一樣的男人們,也夠受罪的。」

三原真佐子在夜總會裡,半年前還是晚上准7點半就要上班。現在已經成了可以自由安排上班時間的人了,即使隨便離店也不會受到責備,這種身份在百人以上的女招待中只有寥寥數人。真佐子的月收入平均200萬日元。忙的時侯,最高可達300萬日元。這在順子看來,簡直像夢幻一樣,想也不敢想。

真佐子在學生時代相貌就很出眾。如今經過修飾、打扮,連順子都覺得楚楚動人,令人眼花繚亂。

「今天有什麼急事嗎?」卸了妝的真佐子問。一卸了妝,就顯出了真佐子臉上那疲勞的膚色。

「嗯,沒什麼。只想跟你聊聊。」

「瞧,還不是有點事嗎?」真佐子眯起大眼晴,聳著肩,好象從很遠的地方觀看順子。

「嗯,小事。在報社鬧了點彆扭。」順子淡淡地笑笑說。

「依我說,不痛快的事絕不能悶在心裡。如果說出來,會使你好受些。你就慢慢地都說出來吧!」

「太感謝了!所以我就不請自來了嘛!」

「其實,昨晚我也碰到一件倒霉的事,到現在氣還沒有消呢。太好了,正好說給你聽。」

「你也會有倒霉的事?」

「唉!什麼時候都能碰上。」

「是店裡的事嗎?」

「哪裡。在店裡,因為那是工作,即使有些男客干出什麼不愉快的事,我也能忍耐。這是多年磨鍊出來的了,也沒有什麼。」

「那麼,是朋友的事?」

「這也習以為常了。不是這些。不過說到底還算是店裡的事。」

「到底怎麼啦?」

「嘿,不知是哪個公司的破爛董事。——夜總會裡去個經理、董事什麼的,一點也不稀罕,也是常事。但是這個人,不過是老闆託了人家公司的經理才當上董事的。其人有三十二、三歲,從半年前才開始經常到我們店裡來,每次來,總跟我粘粘糊糊,糾纏不清。」

「他有夫人嗎?」

「當然有啰!其實,這也無所謂,大家凈說些無關痛癢的事,也不交往。這個傢伙前一段跟我說,他收集了許多珍貴的好唱片,想把那些唱片借給我聽。其中就有我特別喜歡的德巴蒂的《阿伊——塔》全曲。我自己又設有,所以,他說一定讓我欣賞欣賞。他又問我寓所里有沒有立體聲機,我無意中說有一台,他就借口說請我欣賞,就把喝片帶到我的寓所里來了。」

「你不知道這會引起事端嗎?」

「知道!但沒辦法,我想聽那個曲子,是我沒頂住。我提出了交換條件:到公寓來也行,但要帶一個女的來。他當時滿口答應,說帶一個叫映子的女招待一起來。有了這個前提,我就放心了。也就是昨天晚上,那個人正兒八經地帶著唱片來到店裡,我領著他,還有一個女人,一起回寓所。看見那個女人一起來,我就失去了戒心。誰知道,那女人後來競悄悄地溜走了。當時我正忙著把唱片放進唱機,一點也沒覺察。那女人走後再也沒回來。都怪我粗心,後悔也沒用了。」

「後來呢?」

「後來就可想而知了。你看,對面的房間里就是我的床舖。那個臭董事一會兒說今天喝醉了,一會兒說很疲勞,讓我准許他在這兒躺一會。我沒答應,他就徑自進入我的卧室,『咕咚』一聲,仰面躺在床上。我真想罵他流氓!」

「……」順子驚奇地聽著。

「我請他離開。他也說第一次來,這種舉動太失禮。但他掏出錢包,把許多錢在我跟前賣弄,說要給我個不小的數字。我一看勃然大怒,命令他立刻出去。他不聽,死乞白賴地躺在床上就是不走。我也沒心思聽他那破唱片啦,就讓他一起拿走,我限他5分鐘內離開,否則,就把唱片從窗戶扔出去。說著,我就拿起唱片走近窗戶。」

「呀!接下來呢?」

「看來他很心疼那些唱片,慌忙起身,嘴裡罵罵咧咧的。他把唱片寶貝似地搶過來,放進他的包里,口出穢言,什麼下流話都罵出來了。我也不客氣,他有來言我有去語,發狠地和他對罵。那個男人聽我聲音這麼太,怕惹出亂子來,指著我說:『咱們等著瞧!』才無可奈何地夾著尾巴溜了……我真感到噁心。把門關緊後,自已喝了許多酒,倒下便睡了。一想起昨晚那個男人,我就脹氣,噁心的要吐。」

這種事順子連想都不敢想,也找不出適當的安慰話。她覺得這個朋友的生活太令人費解和陌生了。

「五花八門的事多著哪!」真佐子又說:「有些大公司的經理,說出名字你準會吃驚的,也跑來說要『關照』我啦;有的說,想當我的經濟資助人啦;有時,很有名氣的職業棒球選手也滿懷信心地來邀請我。話也不說,就是一個勁兒地盯著我看。邀他去舞廳跳舞他也不幹,盯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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