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本打算在今天加快步伐趕上前面的隊伍,可是出了昨晚的事情後,大家精神極為低迷,無心趕路。看到一隻斷掉的手臂,往往比看到一具屍體更讓人不安。
快到中午的時候,我們才重新上路,現在我們的主要敵人有三:豹子黨,殺人云,「那個東西」。這三者都神出鬼沒,讓人摸不到蹤跡,而他們似乎都樂於奪走人的性命。
唯一的安慰是,「那個東西」似乎只是對芭芭拉感興趣,因為一直以來,看到「那個東西」的都只是芭芭拉。
我們走得很快,一方面是為了趕上前面的人,另一方面也為了擺脫身後的恐懼。等到壺裡的水快用光的時候,大家才停下來找水。我忽然覺得身邊的人變得很少了,之前我以為是少了芭芭拉的緣故,但現在卻猛然發現,李哲不在我們身邊!
這一路上,我就沒見到李哲!我幾乎把這一點忽略了!因為大家都沒怎麼說話,各自心亂如麻,所以根本沒人注意到李哲在何時消失的。
「李哲哪裡去了!」我大聲說。
大家這才回過神來,四周哪裡有李哲的影子!人們立刻緊張起來,巴拉古「刷」地拔出手槍。「難道『那個東西』把李哲也掠走了?」有人叫道。
只有我心裡明白,李哲一直以來都希望逃跑。可我仍然疑惑,他為什麼不通知我一聲呢?而且,貝瑞拒絕和他一起走,李哲想要獨自逃出叢林,機會是相當渺茫的。
也許,昨晚的事情發生後,他再也受不住這種精神折磨,便趁著大家心亂如麻,叛軍也無暇顧及之時,獨自逃離。可對於正常情況而言,在芭芭拉出了那恐怖的事情後,人們定會盡量與同伴待在一起,而不是獨自深入叢林中。李哲,到底是怎麼想的?
難道,我額頭上冒出一些汗珠,他真被那個東西掠走了?
人們還在回憶李哲失蹤的具體時間,但誰也沒能得出結論。巴拉古對我說:「好啦,黃種人,也許你的同胞忽然發瘋躲進了叢林中,你節哀吧,我們可不能再去找他啦!」很明顯,他根本沒想到李哲會有逃跑的想法。
我們取了水以後繼續前進。貝瑞趁巴拉古不注意,偷偷走到我身邊,低聲說:「你為什麼不跟他一起呢?」
我吃驚地看著他:「貝瑞,你知道他是逃走了嗎?」
「不清楚,他之前叫我同他一起,我拒絕了,我不能丟下同伴。」貝瑞剛說完這話,巴拉古叫他到前面去探路。我扭過頭,老湯姆正在看著我。我嚇了一跳。
「我聽到了你們剛才的談話,」老湯姆說,「李哲真是逃走了?」
「不清楚,他之前的確很想逃走,但是,在這樣的叢林中……」
「那無異於自殺。」他沉思著,「我忽然在想,為什麼你的同伴要急於折回?有兩種原因,第一,他和之前發瘋的人質一樣,心理的承受能力太弱,導致精神異常,其二,他……」老湯姆頓了頓,「他知道前面將發生某些事……他知道某些內幕!」
我感到後背發涼。難道李哲和弗萊爾一樣,也是內幕知情者!這樣的分析的確有些讓人難以承受,好在我仔細分析後,覺得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雖然李哲的獨自逃離讓人難以捉摸,但一直以來,他並沒有其他任何反常之處。我告訴老湯姆,李哲不可能有問題。
老湯姆依然面色凝重,看得出來,這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也讓他的精神到了崩潰邊緣。
不久後下了一場雨,我們只好暫時放緩步伐。熱帶的雨水來得猛烈,去得也快,但叢林里陰濕之氣更甚了。
天色漸暗時,我們又發現了有人生火的痕迹,更為幸運的是,貝瑞發現了明顯的死豹子腳印——表明此處曾是豹子黨活動的地方。由於雨水的作用,地面比較濕潤,這些痕迹頗為顯眼,這也證明對方離我們並不太遠。貝瑞在仔細判斷後得出結論,按現在的速度,要趕上豹子黨的人及另一隊人質,大概只需要半天時間。
巴拉古讓大家就地休息。他卻皺起了眉頭:「真是怪事,為什麼他們趕路的速度這麼慢呢?要知道。我們並不是在狠命地追。」
我笑說:「少校,他們根本不知道趕路做什麼,速度自然上不去。」
巴拉古沒有理會我,而是在獨自思考。他一定在想著對付豹子黨的事。我沒有打攪他,走到一邊同大家一起生火,搭帳篷——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野外生存」,我對這些事情已經很熟悉了。
天黑的時候,我們吃了在附近找來的一些果實,以及捕到的某種不知名的蛇的肉。我們獃獃地坐在火堆邊,猜測著自己的命運。貝瑞從樹叢里走出來,向我們宣布:「我已經掌握了豹子黨的活動法則。」
這讓巴拉古來了興趣。貝瑞告訴他:「豹子黨大約和前面隊伍保持兩三百米的距離,藉助於植物的掩蓋,他們能很好地隱蔽自己。如果碰巧有人朝這個方向接近,他們就會立刻向後撤離,大約後退三百米到五百米的距離,當然要依地形而定。總之,他們的活動保持在這個範圍之內。」
「就這麼簡單?我們實在想不出這些傢伙是如何做到神出鬼沒的。」
「一點也不簡單。」貝瑞說,「這是我見過的最會利用叢林的人,他們比真豹子還狡猾,對於目標的跟蹤,都有著特定的移動方式,幾乎是一種技巧,只有經驗豐富的獵手才有這種本領。他們很會利用各種天然資源,也善於爬樹。據我的查看,他們甚至可以從一棵樹直接跑到另一棵樹上。」
「像猴子那樣?難怪我們總找不到他們。」
貝瑞點點頭,「不過,我們掌握了他們的行動規律,就很容易找到其遺留的痕迹,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追蹤到他們!」巴拉古很興奮,「幹得好,土著人,想不到你這麼能幹!這就是了,豹子黨不會想到我們能自由跟蹤他們,還以為留下那兩個成員能將我們牢牢控制住,誰料他們早就沒命啦,哈哈哈……」
就在巴拉古開心大笑的時候,貝瑞忽然跳起來,轉身大喝一聲:「什麼人在那裡!」
大家立刻望向那個方向,我能感覺到,剛才有東西「嗖」的一聲,在不遠處的叢林里穿了過來。那絕對不是什麼小動物,也不是一陣風,而是一個實體的東西。
「那個東西!」我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
我們緊握著槍,緩緩地靠近剛才的地方,沒有任何動靜。巴拉古有些擔心那是豹子黨,如果是那樣,剛剛我們說的話一定已被聽到,優勢就蕩然無存。
「不是豹子黨。」我告訴他,「豹子黨的速度不可能那麼快。剛剛那一下,幾乎不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
「這麼說你看清楚了?康,那是個什麼東西?」
「我沒看清楚,只是一種感覺:那東西像是一個人影,但是,就是那麼一瞬間……」
「殺人云?」
「不,是一個實體的東西。」
「你怎麼知道殺人云就不是實體?」
「媽的!我說的也是感覺而已,我並沒有看清!」
我發現自己握槍的手滲出了汗,其他人大概同樣如此。此時此刻我們都相信:「那個東西」就在不遠處看著我們。
貝瑞在仔細查看草叢,忽然叫道:「真是『那個東西』!」他用手摸著地上的一塊泥印,「和芭芭拉失蹤那晚的印記一樣!一個讓人看不出是任何腳印的印記!」
老湯姆臉色陰鬱:「如果『那個東西』跟著我們的話,那芭芭拉已經……」
我們都能想到他要說什麼,其實,大家並沒奢望那可憐的女人能活著,只是在得出結論後心裡更難受,而這難受的感覺又加深了恐懼。
我忽然沖著叢林大喊:「你聽著,不管你是什麼,咱們無冤無仇,也不想侵犯你的土地,如果你放棄對我們的興趣,我們將不勝感激!」
但是叢林里一點聲音也沒有。
「中國人,你真是有招!」巴拉古諷刺著,「你最好告訴它,如果它敢接近,我就讓它吃槍子兒。」
但連他自己也清楚,槍的作用微乎其微,即使對豹子黨都不一定管用,更何況那鬼魅一般的生物。我心裡隱隱覺得,「那個東西」比豹子黨厲害得多。
我們回到營地,心情都很低落。巴拉古持著手槍在地上走來走去。對於「那個東西」,他似乎並沒太在乎,豹子黨才是他的心頭大患,這可以理解,因為「那個東西」並沒給這叛軍頭子造成直接的損失,而豹子黨卻殺了他很多兄弟。我真希望自己能有他這種逃避現實的執著勁頭。我忽然擔心起李哲來,他孤身一人在樹林里逃跑,(與其說是逃跑,不如說是自虐實際些),不知是否遭遇了「那個東西」。我幾乎不敢再想下去。
夜裡我又失眠。帳篷外的篝火一直沒有熄滅,我能感覺到外面的亮光。我想起芭芭拉叫醒我的那個夜晚,她說那個東西就在外面。此刻的心不禁一陣陣發緊。我看著帳篷四壁,一種奇大無比的恐懼包裹著我,這比豹子黨和殺人云造成的恐懼更甚。對於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