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大家都進入帳篷,讓叛軍在外面守著,確保附近一定範圍的視野。然後我低聲說:「少校,我想到一個主意。不知你能否同意。」
「說說看。」
「要對付豹子黨,其實有一個辦法——裝死。」
「什麼意思?」大家不解地看著我。
「你看,現在叢林中的豹子黨成員,可能已經分出人手去跟蹤你之前派走的另一支隊伍了,但少校你還在這裡,所以我相信,我們四周依然潛伏著豹子黨成員,之所以這幾天他們沒再搞鬼,是不願打草驚蛇,同時也看看我們有何行動。那如何才能讓他們現身呢?很簡單,讓他們以為我們死了。」
「這怎麼辦得到?」
「聽我說,少校。若要讓一切看起來合情合理,最好的辦法是:我們故意裝出矛盾重重,最後人質伺機殺掉你們叛軍!」
「你說什麼!」巴拉古「騰」地站了起來。
「只是假裝,少校,我不是說真的殺掉你們。」
「這辦不到!如果你們假戲真做怎麼辦?」
「少校,茫茫叢林里,我們不會玩這種危險遊戲。」
「康的辦法行得通,」老湯姆說,「康,不妨說說具體步驟。」
我繼續說:「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故意裝作不和,最好是公開吵一架——因為豹子黨在偷偷看著我們。然後在某天睡覺的時候,在帳篷里設計一場假的槍戰。先是我們和你發生槍擊,接著你的部下衝進帳篷,槍聲繼續,最後大家都不要有動靜,一直裝死。」
「裝成同歸於盡的樣子?豹子黨未必相信。」
「總得要試一試,如果我們能沉住氣,事情很可能有轉機。」
「嗯,康的這個計畫其實不錯,」弗萊爾說,「至少可以試一試。成功的關鍵在於我們這幾天的『不和』,如何才能裝得真實。」
大家望著巴拉古,等他發話。他陷入了思考。最後他一拍大腿:「就這麼辦!」
接下來,我制訂了詳細的表演計畫。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幹勁十足。第一個「矛盾」的焦點是:由於找食物的問題,我們和巴拉古發生了公開的口頭衝突,接下來,我讓伊芙麗裝病,而我自己也偽裝成虛脫的樣子——其實不用偽裝,我的頭疼一直沒好轉。這樣,我們這些人質就順理成章地要求巴拉古停止前進,而巴拉古則變得焦躁,屢屢和我們發生衝突。
下面一招是我從祖先身上學來的——苦肉計。讓巴拉古再暴怒地毒打某個人,而這個受苦的人到底選誰,是個問題。由於計畫是我提出的,所以我建議由我來扮演這個角色。
「康,算了,你一直在頭疼,」老湯姆說,「還是我來吧。」
「不,你上了年紀。」
「別爭了,」弗萊爾說,「由我來。」
「弗萊爾,你可得考慮清楚……」
「我考慮得很清楚。由我來。」弗萊爾目光冷峻。我感覺他是發自內心地想這樣做。
最後,就是設計帳篷中的槍戰了。為了真實,我們得準備一些血。這不是問題,可以在獵殺動物時,想辦法偷偷留下一些。
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巴拉古叫來手下,向他們詳細講述了我們的計畫——這也是在帳篷中低聲交談的,以免敵人聽見。第二天,我們就開始了心照不宣的階段。一切照計畫進行,我們開始在叢林中上演一齣戲劇,觀眾是叢林中某處注視著我們的豹子黨成員。
我們兢兢業業地演好每一個細節,全然不顧豹子黨可能看不到——豹子黨的成員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他們不可能每一秒鐘都看著我們。當然他們也可以換班,但如果他們現在只有那麼兩三個人的話,這種可能性並不太。所以我們的演戲一定要持續相當一段時間,才能保證效果。
一切都在按計畫進行。我們和巴拉古發生了口角,我和伊芙麗病倒,人質和巴拉古的爭論,最後是那場苦肉計。弗萊爾大罵巴拉古,巴拉古將他推倒在地上毒打。我們看到這個叛軍頭子手裡拿著一根樹藤,狠狠地抽打著我的上司,弗萊爾號叫不已。不多時,弗萊爾身上已經遍體鱗傷,可是巴拉古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的揮動鞭子的手越來越狠。我們覺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對。
再這樣下去要出人命了!老湯姆示意大家上去拉住巴拉古。
巴拉古停了下來,嘴裡喘著粗氣。我看見他的眼睛泛紅,真像是一頭被激怒了的野獸。這傢伙演得太投入了——也許那一刻,他把弗萊爾當成了豹子黨的人。
弗萊爾養傷期間,我們繼續演繹著人質同叛軍的仇恨。這真是可笑,我想,我們和叛軍本就是對立的,現在,卻要去故意演一場仇恨的戲給人看。叢林中的一切荒誕都是允許的。
第二天,就是最終的時刻了。
巴拉古走進帳篷,和我們吵了一架,接著,帳篷里發出兩聲槍響,守在外面的叛軍立刻沖了進來,下面是AK47亂射的聲音,子彈擊穿了帳篷,帳篷上濺滿了血跡……
一名叛軍「中彈」後,朝後倒出了帳篷,他的半個身子都在帳篷外,身上鮮血淋漓。這一出也是我們加上去的。
叢林里一片死寂,現在,就等這豹子黨的人現身了。我們倒在帳篷內的地上,手裡都緊握著槍支,一旦豹子黨的人進入帳篷,我們就開槍。豹子黨縱使有再高的能耐,少了叢林的掩護,他們也敵不過AK47的子彈。
我們幾個人躺在帳篷內的地上,只用之前約定的簡單手勢交流——其實只是指頭上的略微動作,這樣才能保證不整出動靜,從而讓敵人相信我們已經死了。
我們一動不動地等了一個下午,一點動靜也沒有。豹子黨的人並沒有出現。
我斜眼看到巴拉古臉色有些不耐煩,我做了一個耐心等待的手勢,讓他堅持住,不然,之前的一切努力就會白費。
夜幕降臨。叢林里死一般沉寂。我們強忍著飢餓,依然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但是槍口隨時對準帳篷的每個方向。最難受的是那名有半截身子倒在帳篷外的叛軍,他幾乎連稍微地變化姿勢也不可能。
忽然,不遠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們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
有什麼東西在接近!我仔細傾聽,那不像是人的行動聲。
那東西發出了一聲叫。我明白過來,是某隻動物。我忽然擔心起來,如果那動物躥進帳篷當如何?這樣一想,我竟然驚出了一身冷汗,我想到了一個之前被忽略的情況,也是極為危險的情況:要是有危險的動物前來,我們還能繼續裝死么!
比如,一群以食腐為生的鬣狗衝進帳篷的話……
那一刻我怨恨自己的愚蠢,如果豹子黨精通動物習性,他們很可能先引誘一些兇猛動物,到帳篷附近一探究竟。
但我很快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小:豹子黨人手不夠,他們不可能短期內找到那些食肉動物。最有利的一點是,當我們深入這片叢林後,大型的動物似乎非常之少。我們幾乎沒有正面遭遇過肉食類的猛獸。
雖然我不太搞得清這裡的生態系統,但這種情況無疑很有利。沒遇到猛獸自然少了麻煩。我正思考的時候,那隻小動物來到了帳篷邊。透過帳篷口的縫隙,我看到了它,我的心猛地又收緊了,那哪裡是什麼小動物,我看清楚了,分明是一隻豺!
這隻豺在那名帳篷外的叛軍身邊嗅了嗅。伸出舌頭在地上的血跡上舔了舔,然後站著朝縫隙里張望。我真擔心它在那叛軍身上一口咬下去。
而那個叛軍自始至終一直沒動,我不得不佩服他的精神。
謝天謝地,豺走了——也許它剛剛吃飽。但在夜幕之下,我不敢保證那些血跡還會引來什麼東西。我扭了扭頭,不遠處的伊芙麗在瑟瑟發抖。而芭芭拉則是平靜得出奇。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淌,豹子黨的成員依然沒出現。而我們的意志也在一點點被消耗。餓著肚子躺在潮濕的地上,很容易睡去,但我們都努力保持清醒,這是件很困難的事。最讓我佩服的是帳篷外的那叛軍,他演得非常逼真。我記得他剛剛倒出去的時候,還掙扎了片刻,當他「死去」後,就一直沒有絲毫動作。
又過去了大概一小時,我偷偷往縫隙處張望,我感到有些不對勁。我看到那名叛軍身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蟲子。一開始我以為那是行軍螞蟻,但立刻想到,若是那樣的話,我們誰也不能倖免,那麼,蟲子可能是被血跡招來的,可是,那叛軍能忍受得住?
不對!我忽然覺得,那叛軍根本不像是一個活人。他似乎真是一具屍體!
這個想法把自己嚇壞了。
我的第一反應是,巴拉古為了追求真實效果,真的開槍殺了部下。但是,我記得很清楚,當我們倒下去後,巴拉古開槍依然是朝著帳篷,並沒有對準人。那名叛軍應該沒有中彈才對!
而他身上的血跡,都是事先準備好的血包。那是貝瑞用小動物的膀胱做成的。
在他倒出帳篷外之後,並沒有任何其他傷害的情況發生,可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