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接下來的時間卻風平浪靜。那些怪事沒有再發生,叢林變得和藹可親,大家順利地捉到很多動物當晚餐。當天色黑下來以後,我們聽到的是各種動物的叫聲,並沒有任何不妥之處。第二天早上,大家的精神好多了。
一整天同樣順利。弗萊爾安慰我們的情緒:「可能之前我們的確是多想了。」
「不,」老湯姆搖頭說,「那些事情無法解釋。」
「這裡是與世隔絕的大裂谷深處,總得有點無法解釋的事情吧。你太多慮了。」
這一天我們並沒有走太多的路。巴拉古的心情煩躁起來,在叢林待了這麼多天,他還是見不到莫迪將軍,或者將軍留下的任何指示——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什麼時候,但他又不能停下腳步,只要沿著東非大裂痕縱深的方向還有行走的可能,他就要堅持走下去——這是我從他的眼神中讀到的信息。
夜晚再次降臨。大家的思想比昨天略微放鬆,大家願意相信,之前的事情只是一些偶然。
我們都錯了。
大概是深夜十二點,我們帳篷里的人都已經沉沉睡去,我忽然聽見外面有低低的抽泣聲,一開始我還以為又是鬣狗,後來發現還伴有女人說話的聲音。我站起來走出帳篷。看到一個女人跪在地上,緊緊抓住一名值班叛軍的手臂,強忍著不發出聲音,卻又抽泣不止。我認出那女人正是之前的芭芭拉。
一開始我以為那叛軍想要佔女人便宜,但立刻發現情形不對,叛軍似乎想擺脫女人的抓扯,而叛軍看到我的出現後,立刻對我說著什麼。他用的法語,我聽不全懂。我轉身回去叫醒了伊芙麗。
伊芙麗和那位叛軍交談一陣後,對我說,芭芭拉嚇壞了,她有點失控。但她不敢大吵大鬧,因為巴拉古之前警告過她。叛軍也不敢吵醒他們的頭兒。
我說:「可否讓她到我們帳篷里待一會兒?」
那叛軍想了想,點了點頭。
一走進帳篷,芭芭拉立刻栽倒在地,用手捂著臉,大哭了起來。帳篷里的人也都醒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芭芭拉,怎麼了?」我問,「別怕,這裡沒人會傷害你。」
「又出現了……又出現了……我受不了啦……」她用絕望的聲調說。
「芭芭拉,什麼又出現了?」
「那天……那天晚上的東西……」
「你是說,你解手時看著你的那雙眼睛?」李哲問。
「對!」她全身都在顫抖,淚流滿面,「那東西跟著我們!那東西跟著我們!」
「冷靜,芭芭拉。」老湯姆說,「叢林里有很多種動物,你好好想想……」
「不!」女人抬起頭來,堅定地說,「我能向耶穌基督發誓!看著我的那雙眼睛來自同一個東西!那個東西一直跟著我們!這幾天出現的怪事,全部和那個東西有關!」
「這種情況你遇上了幾次呢?」
「在第一次遇上後,昨晚我隱約又遇上了。當時我很冷靜,我想也許不應該再製造緊張空氣。今天早上我找巴拉古談過,但他說,我是個神經過敏的女人,如果我膽敢再提此事,他就把我剝光後綁在樹上。」
我們大家相視無語。
「但是,剛剛我又遇上了。我們小組只有我一名女性,方便時只能單獨去。但是就在剛才,我看到了,我又看到了,那雙眼睛在盯著我!」她的身體顫抖起來。
「你可否看清那是個什麼東西?」
「啊,我怎敢細看!」
我們大家互相對視,老湯姆說,「可否想過,也許那個東西真的存在。」
「你認為那個東西是什麼?」
「不知道,可否考慮為,那是一個人!」
「一個人?」李哲叫道,「你是說,有人一直在跟著我們這個隊伍,並在一定時候殺死了叛軍波克,以及人質中的約瑟夫,還每晚偷看芭芭拉方便?」
「嗯,這的確不太說得通,」老湯姆走來走去,「芭芭拉第一次遇上那東西的那一夜,我們還沒走進地圖外的橙色區域。從那時起,那東西就跟在我們身後?」
「地圖外的橙色區域?這是什麼意思?」芭芭拉問。
「待會兒再向你解釋。」我忽然覺得,走進地圖外,這本來就是一個很奇特的說法。同時也是一個有趣的概念,它甚至有些像一種暗喻。莫迪將軍的意願到底是什麼呢?
「有沒有這種可能,」伊芙麗忽然說,「你看,我們進入橙色區域之前,曾待在貝瑞的村莊,叛軍抓了他們的村民。會不會是那些土著人一直跟在後面,伺機報復呢?」
「不可能!」貝瑞立刻否定了,「他們絕對不可能走進這片禁忌的區域。再說,那些怪事也不像是我族人乾的,他們沒這個才能。」
「還記得沒心臟的波克的屍體嗎,以及消失在象草叢中的約瑟夫,」老湯姆說,「現在的問題是,這些事情不像是野獸幹了,但也不像是人乾的。」
「既不是野獸,也不是人,那能是什麼?」
「實際上,我感覺那的確不是人,」芭芭拉說,「那不是人的眼睛!」
「對呀!」我們忽然反應過來,如果要在夜晚被芭芭拉看清楚,那麼這雙眼睛要發光才對!很多動物的眼睛是夜光的,但人的眼睛並不是!
大家的心又提了起來,那東西既然不是人,那又能是什麼呢?我們都想起了科幻電影中的異形和怪獸。但是,如果說那東西是某種尚未發現的兇猛生物,這好像也說不過去,如果那樣的話,為什麼它不對我們發起正規的襲擊呢?
另外,這所有的怪事之前還有更大的怪事,就是叛軍第六營地的那些屍體,以及莫迪將軍的意圖,一時之間,所有的事情都矛盾對立了,讓人看不出絲毫端倪。
我們各自都沉默下來,打算先行休息。芭芭拉不願再回到她所待的第三人質組,我們特意留她在帳篷里休息。可就在這時,帳篷外忽然響起了叛軍的呼喊聲,隨即,槍聲劃破了黑夜,又出事了!
我們飛快衝出帳篷,人質們都驚恐地看著驚慌失措的叛軍。有一小隊人開始向一個方向的林中追去。巴拉古在聲嘶力竭地大叫:「別放走它!」
我們跑上前去:「是什麼東西?」
「豹子!又是豹子!」
「豹子又偷襲了營地?」
「不僅僅如此!那些畜生幾乎鑽進了我的帳篷!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豹子!」
「你打算怎麼辦?」
「我的幾個部下已經第一時間追出去了!現在,土著人,你們隨我來!」
貝瑞在叛軍電筒的照射下,分辨著地上的腳印,然後一路向前追蹤,我們和幾名叛軍跟在後面,走出了百來米遠,腳印一直還在。貝瑞忽然停下來問巴拉古:「你的部下呢?我是說第一時間追出去的兩個人呢?」
「他們當然在追豹子!」
「沒理由追這麼遠,而且從剛才開始,一直沒有聽到槍聲。」
「你這是什麼意思!」巴拉古臉上產生了懼色。
「如果他們追到了豹子,那一定會開槍,如果他們跟丟了,沒理由不折回來和我們會合。」
巴拉古一聲沒吭,片刻才說:「別管了,繼續追!」
電筒的燈柱打在叢林里,讓詭異的氣氛又濃了一分,隨著距離的越來越遠,貝瑞辨別蹤跡變得困難,天知道叢林里都有什麼蹤跡!但是,就在巴拉古晃動電筒的時候,我們都看到了一個豹子的影子,在樹叢中一晃就不見了。
「在那邊!」巴拉古帶頭開了槍,一陣亂槍後,樹林里恢複了平靜。我們小心靠近剛才那個地方——那裡並沒有豹子的屍體。我們抬起頭來,希望那豹子躲到了某棵樹上,但我們依然沒發現任何東西。
「那畜生又逃了!」巴拉古氣惱地說。
那麼密集的掃射,豹子不可能沒中彈!我心中甚是疑惑。忽然我發現貝瑞的臉色很難看,他似乎也在擔憂著什麼。巴拉古讓我們再搜索一陣,最後大家垂頭喪氣地往回走。這時我才發現走出得太遠,幾乎已經不知道路線。好在有貝瑞,他隨時都認得走過一次的路。
我們走得很慢,希望再次遇上那豹子。
當我們走過一處來時的灌木地時,赫然看見前面躺著兩個人。心中頓時有不祥預感。
巴拉古把電筒照向地上的人,我們都呆住了。是先前追豹子那兩個叛軍!而且,他們此刻的模樣,和之前小波克的遭遇一模一樣!也都已經沒有了人樣!
老湯姆飛快走到屍體旁邊,「沒有心臟!」他抬起頭說。
我感到自己全身發涼。
「少校,你說你看到的是什麼,一隻豹子?」
「是……是啊。」巴拉古已經說不出話來。
「可是,這根本不可能是一隻豹子能幹出的事,也不能是兩隻。我之前已經說過,這樣的手段不是動物所能做到的。況且這兩人是被搬到這裡的,因為先前我們從這邊走,並沒看到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