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飄撒紙雪花的女人 第一節

蒲田調車場兇殺案有了新的轉機。事件發生後,已逾兩月;偵查總部解散也已一月之餘。這時才突然搞清了被害者的身分。當然,這也不是靠偵查當局自身的力量,而是有人提出了報告。

一天,有個男子來到警視廳。他的名片上印著「岡山縣江見町XX街,雜貨商,三木彰吉」。他自稱其父三個月前離家參拜伊勢神宮,至今下落不明,懷疑可能是在蒲田調車場遇難的被害者。

總部雖因案件陷入迷宮業已驅散,但是聽到有人提出報告,偵查一處決定立即傳見三木彰吉。

根據前段辦案情況,決定由原偵查總部的主任井部科長和今西榮太郎出面。

三木彰吉是一位二十五、六歲、鄉村商人打扮的耿直青年。

「怎麼回事?請你詳細講一講。」科長首先開口問道。

「是。家父名叫三木謙一、現年五十一歲。」年輕的雜貨商說:「正象名片上印的,職業是在岡山縣江見這個小鎮上經營雜貨生意。說來,我不是他的親生子,是養子。家父早年喪妻,沒有子女,我受雇在店裡當店員,被收為養子。現在娶了當地女子為妻。」

「哈哈,這麼說來,你是又招贅義娶親啦!」今西榮太郎聽了彰吉樸實的自述後問。

「是這樣。剛才說過,家父謙一,三個月前,說自己這麼大歲數啦,還沒有參拜過伊勢神宮,多年的願望就是想生前參拜一次。他打算先去伊勢,再到奈良、京都,做一次逍遙自在的旅行。這件事,我們夫婦都贊成,極力勸他去一趟。」

「原來是這樣。」

「家父於二十二、三年前開始在江見鎮上經營雜貨,歷盡了千辛萬苦,才辦成了鎮上首屈一指的店鋪。我作為養子,深知家父所受的辛苦,所以也極力動員他去旅遊。他離家時,沒有特別的計畫,只是說要去做一次舒心的旅行。所以,我一直以為家父是在伊勢、京都、奈良等地周遊。不,實際上是參拜。因為,所到之處,他都寄回來了明信片。」

「出發以後,一直沒有回家嗎?」

「是的。因為原來商議的就是悠閑的旅行,所以長時間沒回家,我們也沒有特別介意。可等了三個月還沒見回來,我們有些放心不下,於是,請求當地警察署幫助查找。」

雜貨商三木彰吉停頓了一下繼續說:「警察署查閱了文件,說是有一件照會,讓我看了看,那是警視廳轉發的蒲田案件的文件。我看了有關相貌的介紹,大吃一驚,感到確實有些象。所以,我就急忙趕來,麻煩你們,請幫助證實一下被害者。」

於是,今西出示了被害者的衣服等遺物。

三木彰吉看後,面孔痙攣,嘴裡發出呻吟聲。

「的確是家父。他是鄉下人,穿的就是這種老式的粗糙西裝。」他面孔漲紅,聲音都變了。

「是嗎,這太不幸了!」

事實上,今西正在暗中高興,因為被害者的身分,雖經多方調查,終未搞清;今天才算有了頭緒。可以說,十之八九不會再有出入了。

「為了慎重起見,請你看看這些照片。不幸的是,遺體已經火化了。不過,有關本人的特徵,都有記錄可查。」

鑒定科拍的照片,從不同的角度,照下了被害者的面部。被害者面部全被砸亂。三木彰吉看了一眼,不禁被這種慘狀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當他終於找到特徵確認是自己父親時,痛苦地低下了頭。

被害者的身分清楚了,偵查一處頓時活躍起來。不久前撤消總部時的那種守靈似的凄涼氣氛一掃而空,如今,朝著破案的方向,投來了一縷希望的亮光。

對三木彰吉的詢問也因此和藹起來。

「令尊外出參拜伊勢神宮時,大約帶了多少錢?」

養子對此做了回答:

「帶的錢數聽他說過,數目不大。但是足夠他參拜伊勢神宮和在近畿旅行用了。因為是要做一次舒心的不安排日程的旅行,所以,食宿費是照一個月七、八萬元拿的。」

「令尊明明講要從伊勢到奈良去旅行,可是卻在東京遇害。而且蒲田這個地方又較偏僻,他有什麼事情要到那裡去辦嗎?」今西問。

「是啊,這個事我也納悶。家父說是在伊勢和大阪一帶旅行,一點也沒想到他為什麼會到東京來。」

「他沒有講過要去東京嗎?」

「沒有,他從來沒有提起過。家父如有安排,會在事前向我們流露的……。」

「不過,令尊是在蒲田站附近被害的。我想,在那附近可能會有令尊的朋友……!」

「這我一點也不知道。」

「令尊三木謙一先生是當地人嗎?」

「是的,是岡山縣江見鎮人。」三木彰吉回答。

「這麼說,一直在當地嗎?」

「是的。」

「聽你說,現在的買賣——雜貨鋪是二十二、三年前開辦的,那麼,在那之前,他做什麼?」

「剛才已經說過,我是半路當養子的,詳細情況不太了解。家母早已下世,聽家父講,他當過警察。」

「警察?在什麼地方?也是在岡山縣嗎?」

「我想可能是這樣。因為沒有詳細問過,所以不太清楚。」

「這麼說,他不做警察後,馬上就當上雜貨商了?」科長禁不住含笑問,大概是當過警察這段經歷使他感到親切的緣故。

「那麼,眼下買賣怎麼樣?興隆嗎?」

「是的。江見鎮是個鄉村小鎮,在深山裡,人口也不多。儘管如此,從家父這一代起,生意做得還算順利。」

「令尊有沒有被人懷恨過?」

養子急忙搖頭表示否定。

「絕對沒有。家父深受大家尊敬。收我為養子也可作為證明。他常常助人為樂,為此曾被推為鎮議會議員。象家父這樣善良的人是少有的。他常常幫助有困難的人,人們都稱讚他象個佛爺」。

「啊,這樣一個人,竟在東京遭到意外的殺害,實在遺憾。我們一定要捉拿兇犯歸案。」科長勸慰說。

「我再問一次,令尊離家去伊勢、京都和奈良旅行時,全無去東京的計畫,是嗎?」

「是的,沒有。」

「令尊以前去過東京嗎?」

「我不知道。沒聽說家父在東京居住或者旅行過。」

今西在旁邊聽著他們的對話,在徵得科長同意後問:「在你居住那個地區,有投有『卡梅達』這個地名呢?」

「卡梅達?不,沒有這個地名。」三木彰吉望著今西,明確回笞。

「那麼,在令尊熟識的人中,有沒有叫『卡梅達』的人呢?」

「沒有,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

「三木先生,這事關係重大,請你仔細想想。真的沒有『卡梅達』這個人的印象嗎?」

經這麼一說,三木思考了片刻後說:「是的,我沒有這個印象。到底那是一個什麼人呢?」他反問道。

今西和科長交換了一下眼色。雖說是屬於偵查秘密,但科長做出了可以談談的暗示。

「說來,令尊和疑似作案的犯人曾在現場附近的一個下級酒吧里飲過酒。當時,有人目睹這一情景。據他們講,令尊和那個人交談中,曾說過『卡梅達』這個名字。『卡梅達』究竟是人名還是地名,尚未弄清。不過,肯定是他們兩個人都熟悉的名字。我們當時曾以『卡梅達』這個名字為線索,進行過調查……」

「是嗎?」年輕的雜貨商接著又陷入了沉思。但是,結果還是一樣,「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今西看到這種情況,改變了話題。

「三木先生,令尊講東北方言嗎?」

「啊?」三木彰吉露出詫異的神色,「不,家父不講東北方言。」

這一回答,又使今西榮太郎大吃一驚。

「沒有錯嗎?」

「是的,沒有錯。剛才我說過,我是從店員成為養子的。沒聽說家父在東北居住過。因為他是在岡山縣江見鎮出生的,我想他是不會講東北方言的。」三木彰吉語氣肯定地說。

今西榮太解和科長對望了一下。迄今,一直把被害者操東北方言當做破案的關鍵,為此今西還曾去秋田縣出差。可是,三木彰吉的回答完全推翻了這個「關鍵」。

「請問,」今西追問,「令尊的父母,也就是你的祖父母,有沒有在東北出生的呢?」

三木彰吉當即回答:「沒有。據說家父的父母是兵庫縣生人,與東北毫無關係。」

今西沉思起來。難道是那間酒吧里的目擊者們沒有聽准,誤以為是東北口音嗎?不,不會的。因為聽到的不只一、二個人。酒吧里的客人和女招待都異口同聲證實被害者操東北方言,今西感到困惑不解。

「我想今後還會找你聯繫。到時,請給予協助。」科長在一旁向三木彰吉說。

「那麼,我可以把屍骨領回去么?」

「可以。這次意想不到的災難,真是令人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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