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群」 第四節

當三名學生擺好牌等著的時候,胖墩墩的學生從廁所返回來。

「對不起!」他說著坐到桌前。

「現在幾點啦?」他又心不在焉地問道。

「十二點二十分。」

「到了關鍵時候啦,離天亮還有五個小時。」旁邊的學生說。

「久保田,」正對面的學生向回來的學生說,「該你坐莊了。」

名叫久保田的學生擲起骰子。

「唔,一般大,太好啦!」

大家抓牌,在自己面前擺起來。

「青木,」久保田一邊往外打牌一邊說。青木是這個房間的主人。

「斜對面那個房間主人換了嗎?」

「斜對面?」青木手摸著牌說,「不,沒有換。」

「我記得那個房間住的是個酒吧女郎吧?」

「是啊,是銀座的。」

「啊呀,怎麼一開始就把紅中打出來啦,是不是想把錢全贏去啊?」下一個學生一邊考慮往外打什麼牌,一邊問。

「那個酒吧女郎是個美人嗎?」

「你沒見過嗎?」

「我來你這三次啦,一次也沒碰到。」

「可以說是個美人吧。喂,你怎麼問起這些來?」

「剛才有個男人走進去。」

「男人?」鄰座學生摸牌的手停下來,這件事似乎引起了他的興趣。「準是勾引來的,沒有意思。」

「不象那種女人啊!」青木悶悶地說。

「以前一次也沒有過。是不是你看錯了?」青木仰起臉問對面的久保田。

「我回頭看時,正好他站在那個房間門口看我,不會錯的。」久保田答道。

「嘿,這可是頭一回。是個什麼人?」

「年輕人。對啦,大約二十七、八歲,細長臉,頭髮蓬篷鬆鬆的。別忙,好象在什麼地方見過。」久保田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喂,該你啦。」

以後,又轉了五、六圈,桌子中間打出來的牌越積越多。昏暗的燈光落在白色象牙牌上。

「總覺得見過這個人……」久保田又喃喃自語起來。

「你怎麼總忘不了呢!那好,以後我替你問問那位酒吧女郎。」

「哼,我也沒抱太大興趣。只不過那張臉總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可是又想不起來。」久保田自言自語似地說。

關川重雄走到走廊上,躡手躡腳地向樓梯口走去。幸好,這次學生沒有出現。房間里,打牌聲和談話聲混成一片。

他悄悄地走下樓梯,穿上鞋子走到門口,當他回手關上格子門走到門外時,才舒了一口氣。

街上不見一個人影,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已經將近午夜一時了。

關川順著黑暗的小路向大街走去。為了租到流動的出租汽車,非得到那裡去不可。

他還仍然惦記著遇到學生這件事。也許正如惠美子所說,學生並沒有記清他的面孔。他希望如此,但是彷彿又覺得自己的面孔已經完全被對方記住似的。

「如今的學生不成體統!通宵玩麻將不知是為了什麼。在群情騷然的今天,借這種玩樂消耗精力,不知他們怎麼想的,都是些缺乏教養的傢伙!」關川在心裡罵道。

大街上,出租汽車的閃光絡繹不絕。雖然時已深夜,但賓士的出租汽車並不少於白天:空車很少,映在車窗上的幢幢身影,多是成雙成對的情侶。

總算來了一輛空車,關川揚手把它叫住。

「好的。」

出租汽車沿著市營電車道飛馳起來。

「先生,天很晚啦。」司機背著身子搭訕道

「啊,和朋友們玩了玩麻將。」關川點上香煙,「怎麼樣,近來生意好嗎?」

「是啊,比去年稍強些。」

「近來空車少了,是轉景氣了吧?」

「利用出租汽車的客人增多了。」

「嗯,不久前,除上下班擁擠時間和下雨天之外,空車滿街都是。可是,近來卻很少遇見。據說,運輸省已經決定增加車輛分配比例。出租汽車公司想必很高興吧?」

「沒有的事呢。我們公司算是比較大的,據說只分配增加十台,公司氣憤極了。」

「運輸省的方針看來是將分配比例重點撥給新開業的公司,而不是現有公司。」

關川說到這裡,司機突然轉變了話題。

「先生,您是東北地方的人吧?」

「咦,你怎麼知道的?」關川怔了一下。

「從口音聽出來的。不管在東京住了多久,憑著當地人的直覺,馬上就能聽出來。我是山形縣北部的人。聽先生的口音好象是秋田一帶的。怎麼樣,對不對?」

「嗯,是在那一帶。」關川臉上露出了厭惡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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