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鐵球飛翔

「一矢中的,神乎其技!這一來,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看到范發的實際表演後,鬍鬚漢子也禁不住鼓掌雀躍。

這不僅僅是把重物扔到遠處而已。單是這個程度的能耐算不了什麼,倉海君也不會如此鄭重推薦了。這個人的可貴之處在於能在百步之外擊中目標。

張良因找到這樣的人而額手稱慶。

變賣過去用人人數達三百之多的家產來到此地,總算有了回報。

「咱們現在著手探查始皇帝巡遊的路程吧!」鬍鬚漢子說。說過絕不使用「始皇帝」稱謂的他,有時候卻會無意中說出這個字眼。可見人們已經習慣使用這個稱呼了。這一點,證明天下已日趨安定。

始皇帝巡遊的一個目的是,誇示天下在他的統治之下得以安定。

始皇帝成為秦王后的第二十九年,也就是以皇帝自稱後的第三年(癸未年),他又和前年一樣,要出來巡遊了。

雖然這是最高機密,但據說他這次是往東遊。

日期和路程——這是目前的最大問題所在。

「我早就派人以馭者身份,在咸陽宮殿卧底。出生河南的這個人在山東待過很長時期,所以對東邊地理非常熟悉。秦王去年東遊時,此人也曾隨駕,倘若今年又是東遊,必定會被派同行。我有辦法和他取得聯絡,因為我認識他的妹妹。」

鬍鬚漢子好像著手於暗殺始皇帝之計畫已久,在部署上相當周到。

「你的頭腦很好,和你一起做事,一定萬無一失。」張良說。

路程雖屬最高機密,適合於天子行列通過的路卻不多,所以大致可推測得到。

鬍鬚漢子為了從馭者之妹探出行列動向,連日到處奔波。

終於探得有關路程、時刻等事宜的概況。

張良、鬍鬚漢子和范發三人做了一次最後演練。

范發訂製了一個一百二十斤重的鐵球。秦漢時代的一斤等於現在的二百五十六克,這個鐵球重約三十公斤。他試投多次,實驗時也將標識用繩子拖著,以各種不同速度行走。結果,范發的鐵球每次都能準確擊中移動著的標識物。

「我看,從隔水處投擲比較妥當。」張良說。

他的意思是,選擇隔河或隔池塘處發動攻擊,以避開被護駕武士追捕的時間。也就是說,在他們忙著微調船隻時,趕緊逃之夭夭。

「不,我扔的鐵球會從高處直落下來,撞破車輛頂板,所以一時判斷不出鐵球飛來的方向。」范發說。

「可是,以防萬一,選擇隔水處比較安全吧!」張良還是堅持己見。

皇帝御駕會在黃河北岸往東前進。該處有不少黃河支流和小湖沼,應該不難找到有水的地方。

「我有一個妙計。」鬍鬚漢子說,「你不是說他們一時判斷不出鐵球飛來的方向嗎?到時候我在相反的方向,配合發生混亂的時間,想辦法發出很大的聲音……對,就來砍樹吧!我會事先找一棵樹砍到快要倒的程度,然後,看到發生混亂就再砍一下。樹木轟然倒下來時,他們的注意力不是會集中到我這邊來嗎?你們利用這個時間趕緊逃掉就是了。」

「不行!這樣你會被捕啊!」張良說。

「被逮住的話我會有說辭。因為我根本不在能扔投一百二十斤重鐵球的距離範圍內,為此,我會選擇遠一些的地方。而且,砍樹表示我在那裡已經有一段時間……我連扔投鐵球五尺的力道都沒有,這一點他們看我的身材就知道啊!」鬍鬚漢子說。

「看樣子,這是個妙計。」張良望望對方有些畸形的身材,頷首說。

勘查地形的結果,他們發現一個叫白虎淵的湖沼南側最適合實施這個計畫。該處有一白虎丘,隔著道路的較遠處是一座名為青龍丘的山。

張良和范發埋伏在白虎丘上,隔著白虎淵扔投鐵球;鬍鬚漢子則在青龍丘上砍樹。

依據探得情報,始皇帝之行列行經白虎淵旁,應該是近黃昏時分。

他們從過午時分便各就各位。

行動詭譎的始皇帝,說不定會臨時提早起駕時間。為使計畫萬無一失,所以他們也提早來到現場。

兩個人在草叢上躺了下來,范發抱著他的鐵球。張良突然欠起身來,吐了一口大氣。

「怎麼啦?害怕是不是?」范發問道。

「沒錯,我心裡害怕。我們會被抓到的,不如現在就逃吧!」張良說。

「我不要你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我是說真的!我們中了那個鬍鬚漢子的計了!」

「謀殺始皇帝的計畫,不是他提起的嗎?」

「是啊!他到處物色有意謀殺始皇帝的人……他做這樣的事,為的是要逮捕人。所以,他一看到人就以『沒有骨氣!沒有骨氣』這句話開罵。」

「你是說,你上了他的當?」

「不,我一開始就對他有所懷疑。在韓國故都罵人沒有骨氣,就是責難服從始皇帝的人。若沒有很大的勇氣,這樣的事情是不容易做得到的。除非……」

「除非怎麼樣?」范發立即反問。

「是不是他和秦國官員有所勾結?我當時就有這個懷疑,可是,我後來又想,就算他在演戲,我也要陪他多玩一些時候,說不定是真的。對這一點,我還抱著一線希望。」

「現在呢?」

「這一線希望,現在已經完全消失了。我對這一帶的地理很熟。這附近黃河沿岸應該沒有人家,而那邊河岸卻有炊煙冒起。雖然離此尚有一段距離,但那是供數百人用餐的炊煙。要包圍這白虎丘是十分容易的。」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戲馬上要開鑼了。我可沒有興緻玩到那個時候。」張良爬了起來。

范發比他先抱著鐵球站立。

「咱們往西邊跑吧,快!」

他們開始奔跑。張良的腳力不強,而范發則是抱著沉重鐵球,他們喘不過氣時就改用行走方式,片刻後,又開始奔跑。他們跑跑行行,行行跑跑,一刻都沒有停下來休息。

「那個大鬍子真是害人不淺。我們和他沒有什麼怨仇,為什麼要這樣呢?」范發邊喘氣邊說。

「雖然沒有怨仇,他這是為了發跡啊!逮到謀殺皇帝這等重大犯人,不是大功一筆嗎?」

「媽的!為了圖自己發跡……」范發不屑地吐了一口口水。

跑跑行行約摸三個小時,爬到丘頂後,視野變得廣闊許多。

「哦!你看!」張良不覺叫出聲來。

眼前一片偌大沙地,前面有一條廣大道路。路上有大批車馬行列由西方迤邐而來。

「咱們在這裡發動攻擊吧!」張良壓低聲音說。

「說干就干!」適才還以激情口吻臭罵鬍鬚漢子的范發,此刻卻用鎮定口氣說。

「這個地方叫做博浪沙。雖然沒有水,這一大片沙地卻和水無異。這細沙踩了就會沒到腳踝處,一些地方甚至會沒到膝蓋上。在這裡連行走都困難,所以他們是無法追上來的。」張良做了說明。

「好,快決定地點吧!」

對此地熟悉的張良,在斜坡上找到一處適宜投擲的地點。這個地點便於看清楚目標、扔投鐵球和脫逃。

兩人匍匐地面,屏住氣息等待行列到來。

由於車軸寬輻已統一,所以天子座車並沒有特別大。太大的話,會不便於路上行駛。

但有黃金龍鳳裝飾、並且豎有旌旗最美麗的一部是始皇帝座車,這一點並不難推測。

徒步和騎馬武裝士兵前後左右護衛著的車有二輛。

裝飾美麗的一輛行駛在前,另有一輛並無裝飾的黑色車子,約保持三十公尺距離跟隨於後。這是副車,應該是服侍天子身邊事宜的女官搭乘。

張良壓著范發的衣袖,囁嚅著說:「始皇帝說不定坐在副車裡哦!」

「有可能。現在該怎麼辦?」范發不但投擲技能超人,頭腦反應也是強人一等。

包圍白虎丘之部隊已經出動,這一點證明始皇帝早就知道有襲擊者埋伏於途。

由始皇帝的性格來推測,他應該不會事前就捉拿暴徒,而會等到事發之後才加以逮捕。鬍鬚漢子當然會把襲擊方法告訴對方。如此一來,要讓襲擊失敗是非常容易的。那就是,天子不坐在御車裡。這樣,鐵球只會衝破空車車頂而已。

始皇帝沒有坐在天子御車裡的可能性極大。

始皇帝究竟在哪裡呢?

他一定坐在副車裡!副車離御車三十公尺之遠——這本來就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接近白虎淵時,這個間隔一定會更遠吧?

「該以哪一輛車作為目標?」范發問道。

他只是負責下手,發號施令的任務應該歸張良。車輛有二,而鐵球只有一個。

非立即決定不可。

「咱們以副車為目標吧!」張良說這句話後,合上了雙眼。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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