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五號房間波瀾再起

一過八點,東南大樓地下室的「桃源亭」便罕有客人光顧,顯得空蕩蕩的。這天八點以後,店裡也只有一位客人,而且似乎也不能完全稱其為客人——安記公司的主人朱漢生本來便如同陶展文的兄弟一般。

「老陶,你可真厲害。」朱漢生一邊用湯匙撈起餛飩,一邊以挖苦的語氣說道,「順利攀上了一位富豪,看來你終於抓住發財的機會了。」

「今天在葬禮上你都看見了?」

「豈止看見,我在巴士上全聽到了,我當時就在你們身後。在嘉興中學當過教師?算盤打得不錯嘛。若要巴結席有仁,只需提起嘉興中學的名字就能手到擒來。對你的這個謊言我真是俐艮,了不起。」

陶展文莊重地抱著胳膊,嚴肅地說道:「寧其生而曳尾於塗中乎!」

「不過,席有仁與二樓的五興公司之間應該有特別合約,想插一腳只怕很難。若是能進展順利,讓我也分一杯羹吧!」說著,朱漢生將餛飩送入口中。

「我說漢生,你這樣悠哉悠哉地吃著餛飩就行了。素貞會替你牢牢抓住發財機會的。」

「什麼啊,她去香港只是為了購物,要買女兒的結婚用品。」

「哦?真性急啊!」陶展文說道,「你家小淑與我家羽容是同班吧?如此說來,她才十七歲。哎呀哎呀,已經開始準備出嫁了?看來我也得早作打算了。」

「說什麼呢……」朱漢生不滿地撅起嘴巴,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口舌上並非陶展文敵手,便乾脆放棄反駁,專心致志地吃起餛飩。

朱漢生的妻子素貞大約一個月前去了香港,表面上說是去香港的親戚家玩,順便購物,但只要是認識朱漢生夫婦的人,都知道那只是借口罷了。外貿公司安記的生意頗為興隆,但究其原因都要歸功於其夫人的運籌帷幄,這幾乎已是公開的秘密。朱漢生是個冒失鬼,兼之天生慢性子,卻娶了素貞這樣為人可靠且頭腦靈活的女士做妻子,真可謂是上天的巧妙安排。這次素貞飛去香港拜訪親戚及購物等只是表面目的,並沒有人當真如此以為。

朱漢生之所以能穿上平常的衣服,勉強維持一家之主的形象,都是妻子的功勞。陶展文等人一直都興緻盎然地關注著,若是妻子不在,朱漢生究竟會做何打扮。果然,妻子去香港後,不過一天朱漢生的西服就變得皺巴巴的,而且,他根本無意更換衣服。每次見面,陶展文都會費盡口舌逼他換衣服,但他卻始終置若罔聞。孰料,上次警署之行反倒頗見成效,令他第一次生出換衣服的念頭。生平第一次進警署,即便是朱漢生也會顯得非常緊張。然而,不過幾日,之前剛換上的衣服就已經不堪入目了。

「不指望你能勤快得將換下的衣服送去洗衣店,但至少應該用衣架好好地掛起來,放進衣櫃里吧?」陶展文一邊檢查朱漢生的衣服,一邊像母親般柔和地說道。

「啊,那件衣服我已經掛到走廊柱子的釘子上了。」朱漢生嚼著最後一個餛飩,漫不經心地說道。

正在這時,小島走了進來。

「我剛從朋友的送別會回來。」雖然店裡並無顧客,小島仍壓低了聲音。

「看來你已嗅到什麼氣味了。」陶展文說道,「在我這兒也能嗅到很多,不過都是食物——開玩笑的,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線索似乎一分為二了,真叫人為難啊!雖然我覺得吉田那條線索更有嫌疑,但還有一條線索也十分可疑。」

「究竟是什麼線索可疑?」陶展文問道。

「真的是非常出人意料。」小島接過健次遞來的茶,一飲而盡,「是管理員清水,沒想到吧?」

「不會。懷疑清水是理所應當的,發現屍體的人無論何時都應受到懷疑。而且,他就住在五號房間的隔壁,只要想,隨時都能進去……你是否發現了別的可疑之處?」

「聽說徐先生以前曾和女人同居過……」小島一副極其沉穩的樣子,似乎覺得輕易講出自己的發現,實在太過浪費。他取出一根香煙,不慌不忙地點著。

「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七八年了吧……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她好像曾在某個地方當女傭,偶然間被老徐帶了回來——我記得的確是這麼回事。」消息靈通的朱漢生從旁插嘴道。

「聽說那女人結過婚。」說著,小島仰頭朝天花板吐出了一串煙圈。

「嗯,我也聽說過。」陶展文說道。

「如果知道那個女人的丈夫正是清水,你們會做何感想?」

小島輪流觀察陶展文和朱漢生的表情,彷彿在確認自己這番話帶給對方的震撼程度。

朱漢生吹起了口哨。

陶展文則再次抱起了胳膊。

「我想,警察也應該掌握了這一事實,他們看來似乎也對清水格外關注。」小島補充道。

「清水不會被拘留吧?」陶展文問道。

「不會,好像還不至於。不過,清水既已受到懷疑,本人或許也會有所察覺。我想,為了不至於打草驚蛇,警察正在暗中悄悄調查。」

「徐銘義是否知道清水的真正身份呢?」

「好像知道。貌似正因存在這種關係,他才會僱用清水當公寓管理員。雖然按照社會常識來看,這樣做的確有些古怪。」

「是啊。」陶展文說道,「不過,以徐銘義的性格而言,卻也並非毫無可能……如此說來,是出於怨恨……」

「奪妻之恨嗎?」朱漢生嘆息道。

「清水當管理員好像已有四五年了……」陶展文說道。

「據說有五年半了。」小島糾正道。

「難道他在此期間一直隱忍負重,靜待良機?若是如此,未免耗時太久了吧……」陶展文抱著胳膊說道。

「沒錯。我也不認為清水是個有毅力報仇的人。像他那樣靠不住的人,只會讓人覺得,雖然妻子被奪,但因此得到一份工作,他反而覺得滿足。」

「往往這種人反而會暗地裡做出什麼事來。」朱漢生得意洋洋地說道。

「警察似乎也持這種看法。」小島說道,「在案發當晚的那個時間,『鷗庄』一樓只有先前說聽到口哨聲的住在一號房間的那位夫人。當然,清水除外。六號房間目前無人居住,二號房間的夫婦當晚去看電影了,直到十點半才回來。三號房間由兩個酒吧女招待合租,那個時間段,二人都在酒吧工作,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毫無嫌疑。七號房間的大叔被公司安排出差在外,妻子則帶領孩子回了西宮的老家。至於二樓,全部都是單人間,住戶都是女招待。也就是說,在那個時間,公寓里幾乎空無一人。因此,如果清水想要有所行動的話,那時不正是最佳時機嗎?」

「雖然不知清水是否是真的兇手,但他的確有動機。」朱漢生用一本正經的表情說道,「而說到殺人動機,首先便是金錢,然後就是怨恨。」

「說到金錢,徐銘義生意上的關係很複雜吧?」陶展文嘀咕道。

「警察也對這方面做了調查。」小島解釋道,「據說,他們主要是通過借據和期票,調查了十幾個人,但幾乎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

「手提保險箱並未鎖上。」陶展文摸著下巴說道,「借據之類的文件都在裡面,兇手應該已將自己的票據偷走,剩下的票據也就相當於是無罪證明。」

「如此說來,辻村最為可疑?」小島說道,「不如將進村之事告訴警察,由他們來調查,如何?」

「此人我一定要親自調查。總之,接下來講講你的另一條線索吧,也就是嫌疑最大的吉田。」

「此案並不一定是吉田親手所為。」小島謹慎地說道。

「也就是說,吉田藏身幕後?」陶展文糾正道,「這個見解十分有趣,想必你已有了一套完整的理論,不妨說來聽聽。」

「哪好意思稱作理論……應該說是我的胡亂猜測,畢竟都是沒有確切根據的推理而已。」

「那也無妨,說來聽聽。」

小島無論如何都想追查吉田這條線索。此前他一直致力於追查吉田的瀆職問題,而現在這份熱情被帶到了殺人事件當中。或許這只是出於先入為主的觀念,不過,他已經構建了一套自己的故事線。由於沒有任何物證支持,當陶展文鄭重其事地讓他說出來時,他便感到愈發地膽怯。

「胡亂猜測也沒關係,說不定就猜對了呢?」

在陶展文的催促下,小島終於開口說道:「我認為此案的確牽涉到某種利害關係,至於是何種關係,現在還無法證實。經我調查發現,徐先生的確曾是吉田的洗錢人員,但有跡象表明,吉田最近已將洗錢人員更換。也就是說,徐先生與吉田之間的關係已經結束。可是,徐先生心裡所掌握的吉田的秘密卻無法挖出來交給新的洗錢人員——將掌握自己秘密的人除掉——這是我腦中閃現出的第一個想法。但還有一個問題——席有仁這位南洋大富豪在此現身了。我通過多津井和其他渠道均了解到,吉田似乎有意要與這位大富豪取得聯繫。卻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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