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信封

「吉田那傢伙會下象棋啊,中國象棋!」小島邊說邊觀察陶展文的表情。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咖啡館的女招待曾說過,那晚有客人和徐先生下象棋……」

「那還有吹口哨的男人呢……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其實我也會吹口哨。但是,拜託你可不要把我會吹口哨的事告訴警察哦!」

「請不要開這種玩笑!」小島的聲音略帶怒意。

然而,自方才起,陶展文似乎便一直處於沉思之中。

小島暫時克制住搭話的慾望,轉而開始琢磨起對陶展文的稱謂。此前,在練習拳法時他稱呼其為「師父」,平時則稱「陶先生」。那麼,追查此案時又該如何稱呼呢?雖然曾聽說陶展文在破案方面頗有經驗,但最終,小島還是選擇了「陶先生」這一稱謂,因為他尚未親眼目睹過陶展文在這方面有足以被尊為「師父」的成績,所以,他認為二人目前處於平等關係。

「陶先生,怎麼樣?有沒有發現什麼線索?」

「線索這種東西很細微,和尋找洗錢人員是不一樣的。到目前為止,仍然是一無所獲。」

小島貌似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來:「總之,我要順著吉田這條線調查。無論這條線多細多長,我都要耐心地追查下去。」

小島表達完自己的堅定決心後,卻發現陶展文的心思似乎正被其他事物所吸引。

「吉田這條線沒用嗎?」小島泄氣地說道。

陶展文彷彿終於回過神來,開口說道:「什麼……哦,吉田這條線啊!是否追查由你自己決定,沒準兒真能發現有趣的線索呢……但我……」說著,陶展文站了起來。

「怎麼了?」小島問道。

「我想再去一趟『鷗庄』。」

「請帶我一起去吧!」說完,小島看了看手錶,「不過,能否等我十分鐘……不,十五分鐘?我必須打電話向總部提交原稿。」

「十五分鐘嗎……那我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十五分鐘後回來。」

看起來陶展文有點坐立不安。不得不說,對他而言,這種情況極其罕見。

走到美利堅碼頭的盡頭再折返回來剛好需要十五分鐘左右,但陶展文並未選擇這條路線,因為他覺得,明確的路線和目的地並不適合他此刻的心情。他踏上海岸大街,一邊仰望水上警署 的古式高塔,—邊緩緩向東走去。高塔屹然聳立,極具威勢。塔呈八角形,四面皆牢牢地嵌有時鐘,但南側面海的時鐘從陸上是看不見的。西側和正面時鐘的指針正指向兩點五十五分,陶展文對照了一下自己的手錶,發現時間完全一致,可見塔上的時鐘並不是裝飾品。再向前走過渣打銀行,東側的時鐘便映入眼帘,但這邊的指針卻指向四點四十分。他在此處駐足了片刻。手錶指針繼續轉動,恰好指向三點,高塔正面的時鐘也是三點,而東側的時鐘仍為四點四十分。也就是說,這個時鐘出了故障,早已停止轉動。

陶展文邁步右轉,向小島等待的「桃源亭」走去。

小島正在吸煙,看來已將原稿通過電話提交給總部了。

「工作辦完了?太潦草了吧?」陶展文說道。

「只是多津井的採訪而已,用不著太長時間。我們走吧!」說著,二人一起前往「鷗庄」。

管理員清水正在撥打算盤。陶展文對著窗口說道:「我們因事路過,有點兒累了,想在這裡休息一下。」

「可以,進來吧!」

「不了,借用下五號房間吧,還是在舊友的地方更令人舒心。」

清水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口中說道:「是嗎?」

「五號房間鎖著嗎?」陶展文問道。

「鎖著。」

「那借用一下鑰匙。」

陶展文和小島走進了五號房間。昏暗的房間里自然並未生火,雖然陶展文拉開窗帘,屋內頓時明亮了許多,但那種冰冷的感覺仍然驅之不散。

陶展文拿起放在客廳圓桌上的電話,說道:「小島君,那面牆上貼有電話號碼列表,你幫我找找『白宮』的號碼。」

「您找『白宮』有事?」

「難道你不想叫杯咖啡喝嗎?」

小島對此也很贊成,便向貼有電話號碼的那面牆走了過去。徐銘義平時好像只會給固定的幾個地方打電話,因此表裡只寫有十幾行號碼。第一行是華商俱樂部,除此之外幾乎均為飲食店。而這再次充分表明,習慣於將所有事情劃分得一清二楚的徐銘義回到這裡後,便不再接觸任何生意上的事。表裡也列有「桃源亭」的名字,但徐銘義記下這個號碼的主要目的應該不是為了訂餐,而是尋醫看病。至於「白宮」的號碼根本不用找,就寫在第三行,想必經常撥打。

小島讀了一遍號碼,陶展文撥動號碼盤。

「『鷗庄』的五號房間要兩杯咖啡……不,不是警察,警察已經撤離……我?我是徐先生的朋友,是來善後的……那晚來送咖啡的人是你嗎?不是?那女孩兒現在在嗎?是嗎?不好意思,能否叫她送來……嗯,拜託了……你就是小春吧?沒什麼,我只是想問問那晚的事,畢竟徐先生是我的好朋友。絕對不是像警察那樣審問你……是的,那拜託了……嗯?杯子?啊,用這裡的,就像徐先生那樣。」

隨後,二人走進了卧室。

「徐先生就是倒在那張床上的,更準確地說是被人放倒的。據說兇器是鐵絲,但到處都找不到。」曾以記者身份在現場了解詳情的小島向陶展文解釋道。

「若是鐵絲,隨便扔在哪裡都不會被人發現。」陶展文說道。

「警察好像在附近撿到了很多根鐵絲,但卻無法斷定哪根才是兇器。」

「是嗎,看來他們太拘囿於兇器了。」

「怎麼樣?」小島說道,「名偵探的腦海中有沒有浮現出什麼靈感?」

「還沒有。」陶展文在轉椅上坐下來,手肘搭在辦公桌上說道,「幾乎毫無頭緒。不過,正所謂『夫昭昭生於冥冥』,我們不能放棄。」

過了不久,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陶展文大聲說著,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向客廳走去。

一個可愛的圓臉女孩兒用托盤端著咖啡壺走了進來。

「你就是小春吧?」陶展文說道。

「是啊!」

「今年多大?」

「我?十七歲。」小春將咖啡壺放在圓桌邊上,「杯子呢?」

「哦,我忘了。」

陶展文走進窗帘後的廚房,打開餐具櫃,一眼便看到了咖啡杯。

他取出兩個杯子,在水龍頭下沖凈,隨後回到了圓桌旁。

「那晚我們離開之前,來送咖啡的也是你吧?」

「是,我也記得呢!」

「小春,聽說你後來九點左右又來過一次,是嗎?」

「沒錯。我剛走出公寓,外面就響起了九點的報時聲。」

「了不起。」陶展文稱讚道,「竟連報時聲都記得,真的很了不起。」

「因為聲音很響啊!」小春天真無邪地答道。

「徐先生當時在裡屋?」

「是的,他當時在下象棋。」小春流利地回答,「哎呀,我忘記倒咖啡了。」

「徐先生總是先把杯子擺在這張桌上嗎?」陶展文一邊觀察小春倒咖啡的動作,一邊問道。

小春歪著腦袋想了想,隨後答道:「也不是,有時在我來之後才拿出杯子。」

「那晚呢?」

「一開始就擺在這裡了。而且,徐先生一直在下象棋,一次都沒出來過。」

「徐先生當時什麼打扮?」

「什麼打扮……」小春露出為難的表情說道,「我沒太留意……但和平時一樣,頭纏繃帶,身穿紅色套衫……」

「和平時一樣嗎?」陶展文嘀咕道。

「是的,而且『啪啪』地下著象棋。」

「聽說你並未看見和徐先生下象棋的人,應該是被徐先生的身體擋住了吧……不過,徐先生下象棋時一般會趴在棋盤上,就像近視眼看書一樣……你應該能看見那人所穿衣服的顏色吧?雖然你當時不會特別留意,但能否仔細想想?說不定能回憶起來。」

小春撅著嘴唇,貌似在努力回想,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不行,我怎麼也想不起來……因為我確實沒看見。」

「你那晚恰好也在今天這個位置倒咖啡吧?」

「是的,就正對著那扇門。」小春指著客廳和卧室之間的門說道。

「那門一直都是半開著的……」

「所以能看見的我都看見了。徐先生我不就看見了嗎……至於一起下象棋的人……」她眉頭緊蹙,沮喪地搖了搖頭,「確實沒看見。」

「是因為被老頭子擋住才沒看見吧?實在太可惜了。」

「並不是因為被徐先生擋住了。」

「那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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