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八節

有太多的事情搞不清楚。

不只是養母橋詰諏訪子的死,還有之前發生在葉村省五郎身上的事情,很多事情都得不到合理的解釋。

「好,我要把所有謎題都解開。」葉村省五郎在內心裡暗暗給自己打氣。

首先,需要整理一下有哪些事情還沒有搞清楚。

山內警官等人沮喪地離開橋詰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之後,葉村省五郎打電話,將服部三繪子給叫了出來。

有些事情葉村省五郎還沒有告訴三繪子,但事已至此,他也沒辦法再顧忌太多了。同時,他也在心裡期望著,隨著其他謎題的解開,公司原漿的問題,也能夠得以解決。

聽筒里傳來三繪子滿是擔憂的聲音:「葉村省五郎,你心裡還很悶悶不樂嗎?」

「已經不了,不……是不能一直悶悶不樂下去……其實,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幫忙。」

「我能做到的話,一定儘力而為。」

「就是之前你介紹給我的來自花隈街的那些阿姨。當時,她們說,不知道我養母結婚後的情況。其實,春子婆婆是知道的。今年正月,她還在京都跟養母見了面……但是,她為什麼說她不知道呢?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說的是真的嗎?」聽筒里傳來三繪子那清晰的呼吸聲。

「是真的。不會錯。」

「要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奇怪了。」

「是很奇怪。我決定這次要將所有奇怪的事情,徹底調査清楚。你能幫我嗎?」

「當然,我很高興能幫你……但是,她為什麼要說謊話呢?當時她那樣說,不是很詭異嗎?」

「對,就是太詭異了。」

「現在是八點吧?」

「不用今天去問。」

「才八點,時間還早。我去一下茜草阿姨那兒,我要去問清楚,為什麼茜草阿姨要幫助春子婆婆騙我們。我有預感,她和春子婆婆是串通好的。」

掛下電話後,葉村省五郎閉上了眼睛。

養母諏訪子是那樣好的一個人。但是,或許正因為她的善良,會不會有些行為反而沒有考慮到他人的感受,在不知不覺間傷害了其他人呢?

雖然他跟養母相識的時間並不長,但葉村省五郎很清楚,養母一直一個人過著孤寂的生活。雖然養母對書法頗有興趣,應該會有些這方面的朋友,但是,僅僅有著共同愛好的人,卻很難成為患難之交。

一直有來往的,應該是之前橋詰家的女傭貞姨。與其說是女傭,倒不如說是茶友。一年前,在經營著小染坊的兒子的不斷催促下,貞姨才無奈地離開了橋詰家。說到橋詰諏訪子最為親近的人,大概就只有這位可以完全被排除嫌疑的貞姨了。

橋詰家有兩棟房子,還有大量的股票,資產之多,直到現在,葉村省五郎也還沒有估算清楚。

「到底有多少財產呢?……管家植原應該很清楚。以後,還是請你看看家裡的賬目吧。」

謝訪子曾若無其事地這樣說過。

為財產殺人?……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入籍的手續都已經辦完,諏訪子死後,所有的財產,都將由葉村省五郎繼承。

「哎!……自己被懷疑,應該也是有道理的。」葉村省五郎再次這樣想道。

這時,他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性——殺人滅口!

在金錢方面,諏訪子總是粗心大意,會不會有人曾私吞了諏訪子的一部分財產?在葉村省五郎成為養子後,她曾想了解一下自己的財產情況,甚至還讓做過會計的葉村省五郎整理賬目。

諏訪子雖然上了年紀,但她的記性卻很好。即使是金錢上的問題,有很多她都記在了腦子裡,根本不用翻筆記。葉村省五郎整理賬目時,她就從旁邊說道:「這筆是這樣的!」似乎很多東西她都記在腦子裡了。如果能將諏訪子滅口,很多東西繼承人也就再沒法搞清了。

「好,我來査一下文件!」

有些東西即使在賬簿上沒有記載,也可能會從借據、發票、申請書,或是估價單上,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葉村省五郎將賬簿拿出來翻看。

植原的記賬法,簡直就是流水賬,賬簿只不過是列著收入和支出的冗長清單而已。

「明天請假去銀行査好了。」葉村省五郎心想。

橋詰家有很多有價證券,都被存放在銀行的金庫中。而且,由於「月光」原漿的事情,葉村省五郎也不想上班了。他現在已經成為了富豪,即使被公司炒了魷魚,那也無所謂了。

「弄丟了月光原漿,大不了就賠償損失嘛!……」葉村省五郎心裡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宅邸中的金庫里也有很多股票,其中有大公司的股票,也有一些連名字都沒有聽說過的公司股票。毎個公司的股票,都被分別放在大文件袋裡;此外,還有一些記錄詳盡的備忘錄,大部分是用英文或中文寫的,想必是吳練海生前做好的。

京畿物產株式會社資本五千萬日元

其中橋詰名下的股票有八百萬日元

前期分紅為一成半

另外還有審計報告書,上面有註冊會計師的簽字蓋章。

看到註冊會計師的名字後,葉村省五郎不禁暗自驚呼。春名甚吉——同時也是櫻花商事的顧問。他是個很有本事、且名氣很大的註冊會計師,跟很多家公司有聯繫,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榮屋商事株式會社

成功房地產株式會社

中華料理三光閣

……

葉村省五郎發現,即便只將植原所作的賬簿中,分紅日當天的賬單拿出來對照,也會發現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很多地方明顯漏記了。本來,流水賬式的記賬方法,就很容易漏記。

「賬目簡直亂七八糟的。」

葉村省五郎將記錄與賬簿一一對照,僅在十點之前對照出來的賬目中,就有二百萬日元的金額缺口。

十點鐘時,葉村省五郎接到了來自神戶的電話。三繪子的聲音十分激動。

「我問了茜草阿姨。她坦白說,是受了春子婆婆所託,向我們撒謊說,她不知道諏訪子……真是太過分了。雖說是受春子婆婆所託,但她可以明確拒絕呀!她一直向我不住口地道歉,但我還是很生氣,很生氣……」

「為什麼春子婆婆要拜託她這件事呢?」

「那個,茜草阿姨好像也不是很清楚。只說是受某人所託……至於那個『某人』是誰,春子婆婆也沒有具體說……但是,看樣子,應該是相識的律師,或是註冊會計師之類的……總之,大概就是這方面的人。」

「註冊會計師?」葉村省五郎腦海中,馬上映出春名甚吉的臉——左邊禿頂,每次都是歪著頭的那張臉。

打完電話後不久,保姆富澤清江就端了紅茶進來:「您請喝茶。」說完,她就退了出去。

葉村省五郎沒有喝茶,而是把紅茶倒入了洗手池中。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如果養母之死與金錢有關的話,那麼,就應該注意一下,植原對財產不明不白的管理。

不過,植原卻有著不在現場的證明。當然,實施具體行動的,很有可能是其他人。警方之所以懷疑同樣有著不在場證明的葉村省五郎,也是因為有共犯存在的可能。

會不會是富澤?葉村省五郎等人旅行時,她一直留在京都的宅邸中看家。這一點也有必要調査清楚。

但是即便如此,只要稍微檢査一下植原所做的賬目,就會發現其中的漏洞。他有必要特意去殺人滅口嗎?葉村省五郎怎麼也想不通。

那一晚,葉村省五郎失眠了。

「明天去問問貞阿姨吧。她應該是最清楚橋詰家內情的人了。」葉村省五郎想著這些,整晚都在床上翻來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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