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七節

「這宅子太大了!」葉村省五郎坐在京都橋詰宅邸的會客室中嘟嚷道。管家兼司機植原現在正站在他面前。

「反正您也快搬了吧。」植原的話既不像是疑問,也不像是諷刺,聽起來,更像是對世界毫無興緻的男人,無意間發出的聲音。

植原司機提出了辭職。

京都的宅邸實在太大了,葉村省五郎怎麼也住不慣,結果,就只能將它處理掉。這樣一來,一直管理宅邸的植原司機,也就沒有用武之地了。原本植原還負責管理宅邸的賬目,但曾做過會計的葉村省五郎,現在也可以由自己來做。

「找到工作了沒有?」葉村省五郎問道。

「總會有辦法的。」植原直楞楞地回答他。

雖然早晚都要將這個宅子賣掉,但是就實際情況來看,短時間內,是不可能賣出去的。長野縣警察總部的警察們,現在正出差來京都調査。

諏訪子已經被判定為他殺。不知是誰,將下了毒的酒瓶端了進去,但在酒瓶上,只發現了諏訪子的指紋。端酒進去的人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指紋全部擦掉了,也就是說,這分明是一場有計畫的謀殺。

原以為是服部三繪子打來的那個電話,也被査明是其他人故意設計的。當晚,葉村省五郎打長途電話過去確認時,三繪子還好好地待在神戶的公寓中。

這也是他殺的最好證據。犯人認為有葉村省五郎在,會很礙事,所以,打電話將他引了出去,只剩下諏訪子一個人在旅館。

葉村省五郎有著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電話是身為第三者的旅館女傭接的,而葉村省五郎於九點十分左右,叫了計程車趕去車站,然後,直到十點十五分之前,都待在「綠洲」咖啡店裡。

居住在「菊之間」的諏訪子,經調查在九點半之前還活著。女傭去鋪床的時候,她正在翻看雜誌。也就是說她是在九點半至十點的這段時間內,被人投毒致死的,而這段時間內,葉村省五郎正待在「綠洲」咖啡店。

去鋪床的女傭,曾詢問諏訪子,十點送來的酒要怎麼弄。

「您的酒需要溫到什麼程度呢?」因為是夏天,她想客人可能會想喝點兒冷的。

諏訪子說:「剛才我跟那個很可愛的女傭說了要熱酒。雖然是夏天,但是,喝熱酒反而會更涼爽。」

葉村省五郎有著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甚至完美到了不真實的地步,至少葉村省五郎覺得,他的不在場證明實在是完美得離譜了。不管怎樣,橋詰諏訪子的死,使得他一夜之間成為巨富。

諏訪子——這個有著血緣關係的姑姑、也是短時間養母的人——是個徹頭徹尾的好人,卻被兇手殘忍地殺害了。葉村省五郎心中無比憤怒,讓他無法原諒那個殘忍的兇手。而且,因為這個兇手,連葉村省五郎自己,也遭到了警方的嚴厲懷疑。

「我一定要將兇手找出來!」葉村省五郎想著。

他對著眼前的植原管家說道:「你走也可以,但是,因為養母的案子,你得把聯繫方式留下。我想,警方也希望你這樣做。」

「不,已經沒我什麼事了。」植原直率地說。

八月三日案件發生時,他們夫妻正住在滋賀縣鄉下的親戚家中。所謂的「親戚」,其實是他在當地做巡警的兒子。因為當地正舉辦夏日祭祀活動,當晚,他們邀請了兒子在警局的上司和同僚到家中。警察署長和其他警務人員,都可以證明植原夫妻兩人,當天整晚都待在那裡。

植原管家的神情好像在說:「我可沒像你那樣受到懷疑。」葉村省五郎在心中咂了咂舌。

「但在其他事情上,可能還需要找你,比如說,賬目上的事。」

「明白了,我把住所寫下來。」植原在紙上寫了滋賀縣鄉下住所的地址,「如果有事的話,隨時找我……請只限於有事的時候。」意思好像是在說,沒有事千萬別來煩我。

出去後,葉村省五郎抱住了頭。

「這算怎麼回事啊!」

這真是個狼狽不堪的暑假,連哥哥的斷七忌日也沒法去參加,最後只能從上諏訪給東京發電報說明情況。

「有事不能至,詳情見報。葉村省五郎。」

橋詰練太郎即吳練海的墓在京都,他的妻子諏訪子,本來也應該一同被葬在那裡,但是,葉村省五郎想,他的養母可能也會像她母親一樣,希望分一部分骨灰,埋葬在葉村省家的菩提寺。

葉村省五郎的父親葬在東京,墓地看起來總給人一種很擁擠的感覺。雖然葉村省五郎也記不太清,那塊墓地的具體樣子了,但是,印象中爺爺所葬的長野菩提寺,給人的感覺要寬敞很多。養母是袓父的女兒,如果要分葬的話,肯定也是葬在長野菩提寺。

這段時間,葉村省五郎每天都為處理養母的身後事,以及應付警察的詢問,忙得簡直不可開交。

等葉村省五郎好不容易有空回到公司那天,他發現同事看他的眼神都帶有異樣。

「太沒意思了吧。」葉村省五郎跟三繪子嘟囔道。

午飯過後,岡本分店長將葉村省五郎叫了過去。

「這一陣子忙壞了吧?」分店長按慣例寒暄了幾句,馬上將話題轉到了正題上。

「之前放在你那兒的『月光』原漿,我們九月份要拿出來使用。」

「哎?……那個不是假的嗎?」

「要不是這麼說,你也不會幫我保管了吧……那個是真的。哈哈哈哈!……那麼輕鬆地就讓你替我保管了,真是幫了我大忙啊!……我當時開玩笑說,瓶里裝的是威士忌,還怕你當真把它喝了。這幾天就一直想跟你說清楚這件事的。當然,那個東西本來就不能喝。一直瞞著你,非常對不住。總之,幫我保管到九月份就好了,拜託了!」

葉村省五郎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那個原漿竟然是真的?

東西已經不知道被誰偷走了,事到如今,「原漿被偷了」這種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啊!……」葉村省五郎只說了這一句,便回到了座位上,然後,頭開始劇烈疼痛起來。

回到京都的宅邸之後,他又看見了植原的辭職信。不知什麼時候,保姆富澤清江走了過來。

「老爺,警察來了。」

聽到聲音,葉村省五郎抬起了頭。

「讓他們進來吧。」葉村省五郎不耐煩地說道。

山內警官詢問的開場白,永遠都是:「關於橋詰家的情況,身為養子的你,實際上是一無所知,是嗎?」問的語氣中,總是帶著半分吃驚,半分難以置信。讓葉村省五郎不禁覺得他話中有刺。

這次來的還是那個山內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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