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六節

當葉村省五郎衝進「菊之間」的時候,只看見諏訪子正躺在褥子上,臉上蓋著白布。

枕頭邊上坐著一位穿白衣的男人,應該是醫生。除了醫生以外,房間里還有五、六個男人,其中有三個人是穿著制服的警察。

雖說葉村省五郎有些心慌意亂,但還是很快就明白了一切——這肯定不是普通的死法。

「究竟是什麼毒,以及下毒的份量,要等到解剖之後,才能知道結果,但可以肯定,這位老夫人是被毒死的。」

法醫好像是在向誰解釋著什麼,這幾句話也進入了葉村省五郎的耳朵里。

葉村省五郎的手裡握著一張名片:

長野縣警察總部搜查一課警官山內昭三

此刻,他已經完全慌亂,連什麼時候收到的這張名片,都不記得了。

「我們到隔壁的房間談談吧!」對方說到。

葉村省五郎一一回答了警官的提問,不過相對而言,葉村省五郎提出的問題反而更多。

根據警官的回答,他最終知道了養母死亡的大概情況。

諏訪子有睡前飲酒的習慣,每次躺下之後,總要喝一百毫升左右的清酒。吃晚飯的時候,葉村省五郎聽到養母對女傭說:「十點鐘左右,送一瓶酒到我的房間……不,只有酒就好。我睡前喝酒不喜歡吃東西。」

十點的時候,女傭按照之前的吩咐,端著一瓶酒來到房間,看到諏訪子俯卧在床上,枕頭邊上放著酒瓶和酒杯。

女傭以為有人搶先把酒端了上來。在她看來,諏訪子像是喝完酒,已經睡下了,但她只有一半身體躺在榻榻米上,而且身上什麼也沒有蓋。

「您這樣會感冒的。」

女傭來到諏訪子身邊,想給她蓋上被子,卻發現客人的樣子有些奇怪,一直在用微弱的聲音呻吟。女傭嚇了一跳,急忙將她抉起,卻見諏訪子的臉不斷地抽搐,連話都說不出了。她趕緊給前台打了電話,讓他們叫醫生來。旅館老闆趕來的時候,諏訪子還有輕微的脈搏跳動,但等到醫生來的時候,諏訪子已經完全沒有呼吸了。

「最近,您母親的精神狀態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擔心的,或者悶悶不樂的事情?」

面對警官的詢問,葉村省五郎回答說:「沒有,她精神很好,心情也很不錯。」

警官的問題,不禁讓葉村省五郎猜想,難道她是自殺的嗎?……但養母是絕對不會自殺的,此前,她還一直很期待明天的掃墓。

在詢問諏訪子的財產問題時,警官一直盯著葉村省五郎的臉,眼神里沒有一絲客氣。

「你是最近才入籍的,對嗎?」

「是的,剛才我已經跟您說過了。雖然從戶籍上看,我們沒有什麼關係,但實際上,我們是有血緣關係的。」

「也就是說,即使你入籍,此事也並不奇怪,對嗎?」警官仔細地盯著葉村省五郎確定。

「是的。除了我以外,養母已經沒有關係這麼近的親戚了。」說完這些以後,葉村省五郎明顯感覺到了,警官問題背後所隱藏的疑惑。

現在還不太清楚,養母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若是他殺的話,就必須開始追査犯人。不……應該說,警方現在已經開始追査犯人了。沒有東西被偷走,貴重物品也都存到了前台。顯然,兇手的目的不是為了偷竊。所以,最值得關注的就是,被害者死亡之後,誰會是利益的最大獲得者。

這是連外行都知道的搜査常識。

養母死後,葉村省五郎將繼承一大筆遺產,警方有理由懷疑他,而且,山內警官一直覺得,葉村省五郎成為橋詰諏訪子養子的過程,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可疑。

「哦,也就是說,你一直在尋找橋詰諏訪子女士,我說的對吧?」

「是,沒錯。養母也一直在尋找我們,我有證據。」

葉村省五郎想起了為津老人那裡保存的養母的信。不管怎麼說,孫子成為了祖父的私生女的養子,這件事情本身就實在太具有戲劇性了。

山內警官說話十分謹慎小心,葉村省五郎也知道,山內警官並沒有完全相信自己所說的話。而且,葉村省五郎所說的話,也的確並非全部屬實。葉村省五郎他們所要找尋的,一直是可以證明父親清白的吳練海;而有著血緣關係的姑姑的出現,則是在這一尋找過程中的意外發現。但如果要從頭講清楚這一切,又難免羅嗦冗長,何況,葉村省五郎並不想提起父親的貪污事件,因為這一故事發展得太像電視劇情節,反而會招來更大的懷疑。

遺體被運去解剖了。

葉村省五郎被警察纏著問了很多問題,感到疲憊至極。因為與養母交往時日並不多,葉村省五郎根本無法好好地回答警方的問題,比如養母的朋友圈子、金錢的往來……等等。

「我知道得不是很清楚。」

葉村省五郎很清楚,這種曖昧的答案,只能引起警方對自己更大的懷疑,但是他也只能如此作答。大腦一片混亂的葉村省五郎,現在甚至連傷心的餘暇都沒有。他終於明白,人只有在心有閑暇的時候,才能為親友的死亡感到悲傷。

電話成為了疑點——就是那個將葉村省五郎叫去「綠洲咖啡店」的電話。警察去「綠洲」咖啡店調査後,發現在葉村省五郎走後,並沒有類似電話中的女子出現,也沒有人來旅館尋找他。

「那位服部三繪子小姐,一開始並沒有打算跟你們一起來這裡,對吧?」

「是……所以我聽說有人打電話過來時,也很驚訝。雖然電話里並沒有報出名字,但是說到神戶,我想到的只能是她。」

「電話不是你接的?」

「是女傭告訴我的。」

「除了她,你想不出其他關係人了嗎?那個可疑的電話,很可能根本就不是服部小姐打來的。你說過,她是你的未婚妻……如果是那種關係的話,怎麼可能只讓別人帶話呢?雖說你在洗澡,但是也不用等太久。按理說,應該在十幾、二十分鐘後,親自打電話跟你說才對啊!」

「……有沒有可能是其他人裝成三繪子給你打電話呢?」警察問道。

「有可能。」葉村省五郎想也不想就點頭認可了。

「但是,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假如當時是我去接電話,不是馬上就知道,她不是三繪子了嗎?」

「如果是你接電話的話,對方應該也有相應的對策吧。總之,我先調査一下你的證詞,你有服部小姐家的電話嗎?」

「有,我馬上打過去。」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