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節

葉村省五郎先生敬啟:

得閱來信,驚喜萬分。盛情滿懷,提筆彷徨,難以言表。其實,我也一直在尋覓你們的音信,之前心存僥倖,致信為津先生,冀望有所消息,但卻杳無音信。當時亦滿心悲沮。兩年後的近日,因當年之信,與你重逢。想來幸有此信,甚感寬慰,髙興之至。

我從信中得知,令尊已逝,不禁淚眼朦朧,回首往事,悲從中來。今日只能祈禱冥福,合掌默哀。

你定已長大成人,出人頭地,令尊亦可舍笑於九泉之下了。

聽聞令兄在東京身有不適,我亦十分擔心。希望愛侄儘快痊癒。

我亟欲親眼見汝,恨不能肋生雙翅。只是醫生禁我外出,難償此願。我有千言萬語,只能厚顏請你來此。

收到信後,煩請你馬上來電。亟盼迴音。

驚喜交加,難以為繼。一切待見面詳談。

諏訪子敬上

葉村省五郎寫給諏訪子的信,是在與三繪子商量後,絞盡腦汁才寫好的。因為實在難以開口,說是在色情書上發現諏訪子與父親的關係的,就聲稱是從兄嫂處得知。當然,他也同時向嫂子彙報了所有事的來龍去脈。

兩天後,葉村省五郎就收到了諏訪子的這封回信。信是用毛筆寫的,字跡十分工整清秀。末尾處還添上了諏訪子的電話號碼。葉村省五郎立馬打了電話過去。

「我是橋詰諏訪子,你是葉村省五郎嗎?」電話里諏訪子的聲音有些顫抖。葉村省五郎的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姑姑。」葉村省五郎激動地喊道,要說血緣這種東西,會令人產生一種近似於羞恥的特殊情感。

「在電話里談,總覺得有點不盡興,我們還是當面談吧!」諏訪子說道。

葉村省五郎說:「我平時要上班,只有周日才能過去。」

諏訪子就將如何去她家的詳細路線,告訴了葉村省五郎。從始至終,她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她是怎樣的一個人?」葉村省五郎剛掛下電話,三繪子就急不可待地問。

葉村省五郎只能回答:「只從電話的聲音,根本判斷不出來。」電話是在三繪子的公寓打的。上次發生在葉村省五郎房間的事情,可把三繪子嚇壞了。

「發生這樣的事,實在是太可怕了。來我家住吧,正好有空房間。」

在服部三繪子的強烈要求下,葉村省五郎被帶到了花隈街的公寓。從那以後,葉村省五郎便住在了那裡。

趁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就有人往家裡投毒。待在那樣的地方,葉村省五郎也覺得很可怕,而更令他恐懼的是:對於這次事件背後的真相,他葉村省五郎卻是一無所知。

現在可以明了的是,姬路工廠空地上發生的鋼材墜落事件,絕不是小孩子的惡作劇。

「孩子們在那裡玩,把鋼材弄倒後,就急急忙忙跑掉了。」這是葉村省五郎當時的想法,但是此次事件發生之後,鋼材墜落事件又再一次真實地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有人要置我於死地。」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如果想偷原漿的話,直接去偷就好了,何必要我的命呢?」葉村省五郎怎麼也想不通,「又或者是知道了偷去的原漿是假的,為了報復,所以下了毒?」

這一推理雖然合情合理,但是,盜竊和投毒在發生的時間上,卻不存在時間差距,這點就沒辦法解釋清楚了。

何況,在原漿被偷之前,他就在姬路被人盯上了,所以,報復殺人這一解釋,根本就無法成立。

「葉村省五郎,你可要多加小心啊!」三繪子經常這樣叮囑他。

發生這次事件之後,兩人的心靠得愈發緊密。這或許也算是一種特別的收穫吧。

雖然被當做誘餌的假原漿,並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是,既然被偷走了,總得向岡本分店長彙報一下。

不過,這不是一起單純的偷盜事件,在那之前,還發生了鋼材墜落事件,以及同一時間段的投毒事件。對於這一系列的事件,葉村省五郎完全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只是覺得,既然謎團連邊角都還沒有被揭開,那麼,現在就不能將這些事輕率地告訴他人。

因此,他決定暫時先不告訴分店長,原漿被人偷走的事情。

服部三繪子的媽媽,給她女兒留了一棟三層公寓小樓。三繪子只雇了一位老婆婆看家,其餘的事情,都是她一個人料理的。她一邊上班,一邊管理公寓,卻也管理得井井有條。

葉村省五郎住在三樓角落的房間里。雖然與三繪子的房間隔得很遠,但想到是和三繪子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他便已心滿意足了。在他的心中,熱水瓶被投毒也好,鋼材砸下來也好,誘餌被偷走了也好,這一切的一切,彷彿都已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了。

馬上就要見到素未謀面的姑姑了——目前的狀況下,似乎也只有這件富含戲劇性的事情,與他居住在三繪子公寓里的心情相互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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