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謎」劇的作者

據說,在北京內城居住的多為滿族大官,外城則是漢人居住的地方。

王麗英舅父的住宅——這座奇怪的房子座落在北京外城的吉祥二條衚衕。

這一帶靠近琉璃廠,很多文人墨客住在這裡。各地的同鄉會館也設在這一帶,成為在京同鄉們友好交往的場所,也為外地來的同鄉提供臨時住宿之便。雖說,此地屬於外城,但離內城的官廳街比較近,交通很方便。

這一帶住宅的特點是:門面比較窄,庭院很深,裡面相當寬敞。關押策太郎的這家人家也屬於這類住宅。

其實,這一家的警戒並不森嚴,要想逃跑也非難事。如果能找到後門,是很容易逃跑的。然而,也不能帶著手銬跑到街上去啊。

策太郎心想,還是應當在消除誤會之後,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好,不如在此等待。而且,隔壁房間的饒有興味的戲還會繼續演下去,自己也不至於處在百無聊賴之中。

「直到現在我還弄不明白,文保泰事件的背景到底是什麼?」

張紹光問。聽得出來,他現在是愉快的。

「嗬嗬!你也有無法推測的事啊!」

「二十五萬塊錢是一筆巨款。不用多說,錢是作案的動機之一。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這筆錢呢?真正的用意是什麼?這一點我還沒有了解到。用錢的動機和途徑是多種多樣的,很難一下子捉摸到。假使僅僅拿錢去買麥子,那當然會使人明白用錢的動機是什麼。」

「一般說來,只要有錢,什麼事都可以做。」

「是的。正如你所說的,金錢萬能。在見到你之前,對他們盜竊那筆巨欲的真正動機是什麼,我的確不了解……現在可以估計到,或許做革命活動的經費吧?」

「嗯,那個……啊……」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向誰宣揚……如果這二十五萬塊錢牽涉到李濤,那麼連小孩子也會明白,肯定與革命工作有聯繫的。芳蘭姑娘把自己的身份掩蔽得真巧妙啊!……那桐和慶親王這條線是出現了,但是不管怎麼調查,也查不出李濤這條線啊。然而,袁世凱卻若隱若現地浮現出一點兒來了。也許他是來搶奪這筆巨款的……」

「嘻嘻嘻嘻……你想得太過分了。」

李濤冷笑地說。

「過分的是你。殺害文保泰的劇本是你,寫的吧?」

「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我看演員表演得很出色,劇本寫得太拙劣了。我不了解芳蘭是怎樣唆使文保泰,侵吞日本方面的收買費的。文保泰中她的圈套,當然也是他本身貪婪的慾望造成的。總而言之,芳蘭的演技真高超啊……在我見你之前,還以為主角是文保泰,芳蘭只不過是按照他的命令行事而已。這麼說,現在回憶一下在錢糧衚衕,我曾用圖解的方式向芳蘭分析文保泰案件。當時,她只說『有一個地方錯了』,而其它地方都說『對了』,或是說『你真像當場看到了似的』等等讚揚的話。現在我才明白事情的真相……我的推理和分析與事件的經過基本符合,只有剛才講的那一點與真相不符。我原以為芳蘭在文保泰引誘下協助文保泰侵吞了那筆巨款,結果,事實與我想像的完全相反,實際上,這個案子的主角是芳蘭!」

「現在你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了吧?」

「是的……不過,我搞錯了的地方是最關鍵的。這個問題弄清楚了,文保泰案件就一目了然了。過去一直不明白炮製這個案件的真正用意,現在也明白了。」

「你真聰明!」

「感謝你對我的表揚!」

「不過,你沒有讚揚我,你說我寫的劇本粗劣,的確使我覺得很遺憾。」

「殺害文保泰的方法也是很笨拙的。我查看現場以後,立刻了解到這一點。」

「當時就立刻了解了?」李濤像鸚鵡學舌似地重複張紹光的話。「我還以為任何人也不會知道是誰殺了文保泰……」

「你以為別人不會認為芳蘭是殺人犯嗎?那是不可能的。你想想,在那麼狹小的範圍內殺了人,還想不讓別人知道,真是掩耳盜鈴了。只要搜查的人考慮到殺人的方法,就會破案的;何況,除了芳蘭使用的方法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其它辦法。」

「……」

「其實,倒不如乾脆用別的拙笨的辦法,例如砸壞悠悠館的大門,偽裝成是強盜闖進去殺人搶劫。社會上的強盜太多了。要想在人數眾多的強盜里尋找殺人犯,的確是件麻煩的事啊!」

「你想到了嗎?」

李濤不耐煩地問道。

大概李濤本來以為自己創作的是得意的殺人傑作,沒想到卻被張紹光貶低成這樣,不禁有些惱羞成怒。

「我當然會想到。」

「二十五萬塊錢是怎樣運出去的,正如你設想出來的情形一樣。可是,文保泰那邊的事,到底怎麼樣呢?」

「你的自信心真是太強了。」

「不,我看這種評價用在你身上更為合適……好,現在你再用圖解的方式講講文保泰那邊的情況吧。你能夠探查到他們的真相嗎?……喂,你說呀!」

「好,我說!」

張紹光斬釘截鐵地回答。

李濤對張紹光的機智才幹感到吃驚,躲在屏風後面的策太郎,也不知不覺地覺得自己的神經處於緊張狀態。

一切都在有計畫地進行著。

把張紹光帶進來的男人離開了。李濤大概用眼神暗示了他們,把他們打發到走廊去。

「他的手銬已經卸下來了,沒關係嗎?」

一個男人在門外輕輕地對李濤說。

「沒關係。」答話的卻是張紹光。「打起架來,我是敵不過李濤的。」

屋子裡沉默了片刻。

這時,除了躲在屏風後面的策太郎,空空的大廳里,只有李濤和張紹光兩個人。

「事件發生後,我立刻跑到文保泰被殺的現場。」張紹光不慌不忙地說,「我讓巡警盡量維持原狀,保留現場。然後,和芳蘭見面,問了她很多事情,連一些細節都查問了,尤其是在她離開悠悠館之後,兩個日本人怎麼把她叫住,談了些什麼。我又詢問了那兩個日本人……然後將他們雙方談的問題進行了對比,發現芳蘭只漏說了一件事。她不是神仙,當然有可能遺忘一些細節。一開始,我就對她抱著寬容的態度……唉!人的本性太善良了。」

「嗬!你是說,她忘了說些什麼嗎?」

「啥!你的劇本里不是也有這種情況嗎?其實,本來也沒什麼,我沒有怎麼注意,她當初和我講了就好了。但是,日本人說的事她卻沒有涉及到,……我發現破綻,謎就從這兒開始被解開了。」

「別裝腔作勢的,快說吧!」

這是李濤的聲音,聽起來,他是相當著急的。

「事情是這樣的,」張紹光沒有按照李濤的要求去做,把話扯開了。「當時芳蘭被日本人喊住了,談完話後她轉身向悠悠館走去,就在這時,跌了一跤……在窗帘下面有……她著急得很,轉身太快了……這些都是日本人說的。你的劇本也都有這些事……好,現在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講下去。她摔倒了,就在她摔倒到爬起來的一剎那間,芳蘭幹了一件大事啊!……所以,她不願意提及自己摔倒了的事呀。」

「嗯……」

李濤哼了一聲,流露出內心的不安。

「那塊窗帘」,張紹光突然提高了嗓門。「就在那塊窗帘下面捲起來的幾厚米空隙處,她突然發現文保泰的變化。那個叫什麼名字的日本人看到了……哦,是那個沒有鬍子的……」

「土井策太郎……」

此時,策太郎正躲在屏風的後面,蜷縮著身子偷聽他們的對話呢。

「對,就是他。當時,芳蘭是故意摔倒的,她利用極其短暫的瞬間看了看悠悠館。這時,文保泰肯定還活著。大概他坐在別人運來的石碑前面正準備取拓本呢……芳蘭故意摔倒,是想看看文保泰是否正好坐在他平素工作的位里上。他工作的範圍實際上只限制在那三張日本席內。凡是運到悠悠館的石碑,大部分都是很重的。文保泰一旦冷靜地坐下來,就紋絲不動地埋頭取拓本了。總之,他取拓本,肯定在固定的位置上。為謹慎起見,芳蘭利用時機通過窗帘的空隙,觀察文保泰的動靜……哦,在你的劇本里,可沒寫上日本人叫芳蘭的情節啊!當然,你也沒有寫那兩個日本人離開悠悠館以後又轉回身來。再說,你也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種場面……不過,發現文保泰死時,芳蘭一定要和別人在一起才行……我也調查過,聽說琉璃廠的修古堂主人曾去過悠悠館,估計芳蘭和他是打算謀害文保泰的吧……是的,你在劇本里是那麼寫的吧?!芳蘭摔倒,也就是她暗暗通知修古堂主人之時。可是,兩個日本人突然轉回悠悠館,芳蘭不得不改變計畫。總而言之,那兩個日本人是看到活生生的文保泰了的,芳蘭便抓緊時機,提前執行了預定的計畫了吧……」

「好啊!你真不愧是偵探名家哪!連那麼一點點小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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