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密謀

第二天,策太郎到金魚衚衕那須啟吾那裡去彙報了拜訪文保泰的經過,井闡述了自己的見解。那須聽後高興地和策太郎開玩笑說;

「你不是很有偵探的才能嗎?這次順利的話,索性就別做古董商了,乾脆改行當偵探,怎麼樣?」

那須說的是玩笑,可的確是對策太郎的觀察力給予的高度評價。

為什麼那須啟吾如此欣賞策太郎呢?

策太郎根據自己的觀察認為,悠悠館不僅是文保泰的工作場所,同時也是文保泰和別人密談的地方。

何以言之,因為除了芳蘭以外,其他人都不許入內。這一點看來,不正是暗示悠悠館是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地方嗎?再說,當時跟隨他和文保泰一起走的那個男僕人,走到門口時便停了下來,未曾踏入悠悠館一步。

只有芳蘭一人被允許出入於文保泰的工作場所,而芳蘭又是由那桐推薦來的。從這些跡象看來,或許她是被派來當聯絡員的吧。

第二個理由是,既然悠悠館只是工作場所,為什麼客人用的桌椅卻那樣講究呢?

據文保泰說,經常有人來求他取拓本,他感到太麻煩,只好決定,凡來取拓本的人,都要通過在琉璃廠開設的古董店——「修古堂」代辦。文保泰認為自己並非一般的商人,而是文人雅士,只不過是向別人善意地提供自己的技術而己。至於酬金呢?一般則由委託者自行決定,只要不至於達到失禮的程度,可以和「修古堂」協商,按照被拓體的大小,拓本之難易決定酬金。

這樣一來,委託文保泰搞拓本的人就沒有必要到悠悠館來了。只有苦力才能將石碑運進悠悠館,然後立即離去。至於何時交貨,也都通過「修古堂」和訂貨者聯繫。

因此,悠悠館的椅子,最多也只是給「修古堂」主人和文保泰商洽時坐的吧。再說,琉璃廠的書畫商不管來頭多大,也只不過是個商人。不管怎麼說,在悠悠館擺設那樣講究的桌椅,這未免太浪費,而且很不相稱吧?

退一步講,即或文保泰有時工作疲勞需要躺下休息,也不會選用紫檀木椅子吧?

「悠悠館肯定是為大人物來訪時準備的。」

策太郎這麼猜測。

由此看來,悠悠館建在住宅的後門,不僅方便運石碑,而且對於深夜的秘密來客,不是也挺方便嗎?

策太郎又提到那天侍女芳蘭離開房屋時,文保泰順手去扣門栓的動作,確實使人感到這種現象不大正常。

當時,策太郎不過是作禮節性的拜訪,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文保泰扣門栓的動作不是有些過分嗎?這家主人每次在客人進門之後一定要扣上門栓,大概已成習慣了吧。

這麼一想,愈來愈感覺到在悠悠館裡進行密談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總之,體要和文保泰保持密切聯繫。簡單地說,就是要奉承拉攏文保泰。一旦有什麼事要辦,立刻就把悠悠館當作一個重要的聯絡點。這就是你的任務,你要好好地干啊。」

那須啟吾說。

「當然。我會好好乾的。不過,什麼時候才能使用這個聯絡點呢?」

策太郎想了解此事也是理所當然的,任何人都想知道白己所做工作的意義,以及這一工作在全局中所佔的地位。

「不久就會知道的。」

那須以冷漠的態度委婉地回答了策太郎。

「要是事先知道,有所準備不是更好嗎?」

「那倒不一定。有時不知道反而更好。別那麼著急。現在應當首先和文保泰搞好關係。為了做好這項工作,當然要活動經費的。這筆費用從哪裡來呢?我想總會有著落的。可是,我現在很難說。你先把這筆款子收下吧。」

那須說完,取出一個紙包,塞到策太郎手裡,然後得意洋洋地接著八字鬍須。

「這是什麼?」

策太郎用手攜了攜紙包,問道。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是活動經費呀!」

「是錢嗎?」

「這還用問?當然是錢!你打開看看,數一數。」

那須說後,策太郎打開了紙包。

「啊……」

策太郎脫口而出。

裡面整整齊齊地包紮著兩捆藍色的美鈔。表面看來都是十元一張的。

「為了讓你使用方便,都兌換成十美元一張的紙幣,每捆一百張,一共是兩千塊美元。你不數一數嗎?」

那須說。

「不,請稍微……」

策太郎用手撩了探險上的汗水。

「既然是公家的,我想不用數了吧。」

那須又捻著鬍鬚的尖端說。

策太郎感到吃驚,並不是沒有道理。當時兩千塊美元是相當大的一筆數日。就拿他在鹿原商會工作的薪水說吧,換成美元,每月還不到四十塊,而且他是有特殊技術的人,薪金遠遠超過一般人。現在擺在面前的兩捆美鈔,足足相當於他四、五年薪金的總和。

「這筆錢是做什麼用的?」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你隨時要和文保泰打交道。這筆錢就是活動經費。明白了嗎?……比方說,在半夜,有什麼事需要你做,你就要從床上一躍而起,馬上去辦,去探聽消息。這些不都要用錢嗎?」

「這麼多錢,怎麼用啊?」

「那就靠你動腦筋了,你也不能像小學生那樣,讓別人把著你的手,一點一點地教給你?你的腦袋好像被什麼東西塞住了吧?其實用不著我來詳細說明,你自己隨機應變就行了。這些錢最多也不過兩千美元,不必畏首畏尾地發怵嘛!」

「最多兩千美元?」

策太郎目瞪口呆地說。

「要是不夠,到時再提出來嘛!這是關係到國家大事的問題。必要時,需要用多少錢都應該拿出來的。」

「是!」

策太郎不得不接受了下來。

雖說那須讓自己大膽干,可是,這麼一大筆錢帶在身邊,不知為什麼,總感到有些擔憂。他想到自己在去年曾將一尊被視為日本國寶的佛像從奈良運到東京時的情景。當時,他的眼睛老是東張西望窺視著四周,生怕會出什麼事似的,無法安下心來。現在的心情正像當時一樣。

總之,策太郎要好好想想如何使用這筆巨款。

翌日,策太郎又去拜訪文保泰。當文保泰招他帶進悠悠館,他冷不防地問道:

「我很想請先生幫我取拓本,是不是也要通過修古堂呢?」

「你嘛?什麼樣的拓本?」

文保泰反問道。

「是尊佛像。有位日本客人想把它弄成拓本,然後裱成掛軸。可是我的技術還差得遠呢。我想……」

策太郎昨天才從一個將去日本赴任的外交官家裡,買進一尊小佛像,像是宋代文物。他是鹿原商會的職員,做這種買賣完全是正當的。他想利用這一點和文保泰打交道。

「嗬嗬。是你店裡的客人吶。是老主顧吧?」

「嗯!是的。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出多少錢?」

「五百美元。」

「佛像值錢嗎?」

「像是宋代文物……哎!看來還不錯的。」

「有多大啊?」

「高約十五厘米。體積很小。」

「那麼,用它來取拓本,要花五百塊美元嗎?」

「是,是的。」

「那位客人真糊塗!我這麼說你店裡的那位老主顧,真是很失禮的。」

「嗯……噢。那個……」

策太郎嚇了一跳。

這時,他感到有些為難了。是不是開價太高了呢?開價太高是不合適的。他是動了腦筋才提出五百美元的。可是,文保泰聽了之後,似乎流露出輕蔑的表情,倘若僅僅是輕蔑,倒沒有什麼,假使對方懷疑自己有什麼企圖,以後就難辦事了。

策太郎好容易鎮靜下來,咽了一口唾沫,補充說:

「當然,這裡面也包括裱糊掛軸的錢。要使用上乘材料。那個……那個掛軸要鑲翡翠……」

「是不是托我搞呢?」

「可能的話,還是盡量想請您幫忙。」

「那麼,就花四百美元吧。」

「哦,怎麼?……」

「這麼一來你就可以從中賺一百美元啦!」

「不,用不著。那位客人是我們的老主顧。對這樣的人,我們店不賺什麼錢也不要緊,也算是對老主顧盡些心意吧。何況,東京的老闆一向主張,必要時賠些錢也在所不惜。哎,乾乾脆說吧,賺錢是不行的。」

「你的意思是說,做生意的人賺錢不賺錢是無所謂的?這話聽來不是有些奇怪嗎?」

「或許是吧。可是對我們來說,也是因為各種因素才……您能幫忙的話,我們乾脆拿出五百塊美元好了。」

「真是妙事啊!」

「咱們就這麼定下來吧!」

策大郎一邊說,一邊用食指抹著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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