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楊家溝中共中央擴大會議上的講話[1]

在楊家溝中共中央擴大會議上的講話[1]

(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二十八日)

今天講一講敵我形勢、統一戰線、英美蘇關係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敵我形勢。關於國際形勢,蘇聯的日丹諾夫、莫洛托夫[2]等已經說過了,比我們說得更全面。我現在著重講一下國內形勢。國內形勢現在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在政治方面,國民黨區域人心動向變了,蔣介石被孤立起來,廣大人民群眾站到了我們方面。孤立蔣介石的問題,過去在長時期內沒有得到解決。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我們比較孤立。進入抗戰時期,蔣介石逐漸失掉人心,我們逐漸得到人心,但問題仍沒有根本解決。直到抗戰勝利以後這一兩年來,才解決了這個問題。在軍事方面,蔣介石已經轉入防禦,我們轉入進攻。以前,我們把轉到外線作戰稱為反攻,不完全妥當,以後都要叫進攻[3]。在經濟方面,蔣介石的情況到今年已經很嚴重了。我們現在也困難,特別是山東、陝北兩處,但我們的困難可以解決。從根本上說,是因為我們搞了土地改革,而蔣介石沒有搞;另外我們的主力打出去以後,又減輕了解放區的負擔。解放區的土地改革與整黨已經走上了軌道。土地法大綱[4]的公布是一件大事。以前中間派曾勸我們發公債購買地主的土地,現在我們搞平分土地,他們也贊成了。土地會議[5]以前特別是以後,各解放區的土改和整黨都普遍動起來了。晉冀魯豫和東北在這方面工作做得最好,東北在短期內建立了很大的軍隊,主要是得力於土地改革。山東和西北的土地問題最嚴重。晉綏地區工作的方向是正確的,雖然可能有一些缺點和錯誤。賀龍、習仲勛[6]主持的這次會議開得很好,很有必要。近來《晉綏日報》、《戰鬥報》和《邊區群眾報》[7]都辦得很吸引人看了,這就是工作方向正確的一個表現。

從現在起到明年一年內,國內形勢還會有很大的變化,有利於我們的變化。中國革命已經進入高潮,將來還會更加高漲。以前我們曾希望在革命高潮中有城市暴動來配合,現在看來這是很難了,只能有像巴黎解放和北伐軍佔領上海[8]那樣的裡應外合。城市群眾運動在蔣介石發布「總動員令」[9]後並沒有低落,學生中的地主、富農子弟在土地改革以後並不是造我們的反,而是造蔣介石的反,現在三青團[10]完全灰溜溜了。在戰爭期間,革命高潮主要表現為軍事的勝利,這不但中國如此,外國也是如此。戰爭仍是長期的,蔣介石和美國帝國主義這樣強大的敵人是不會甘心失敗的。美國直接出兵幫蔣介石打內戰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美國人只是怕蘇聯也出兵,否則對我們來個不宣而戰他們是不在乎的。戰爭的時間還要準備四五年,也可能還要長一些。戰爭需要不斷地進行,不讓蔣介石得到休息、整訓和補充的時間,但這一點不能說死,也可能有一年半年的間斷,例如蔣介石下台,推出別人出面講和,那時的和戰問題就要根據大城市和南方的群眾覺悟程度來決定。所以我們要爭取戰爭不間斷地進行下去,現在就要著手做揭露國民黨假和談的工作。不靠外援(不是不要外援),這是我們歷來的方針,是完全可以辦到的。我們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和正確的政策,依靠群眾,來爭取戰爭的勝利。

第二個問題,統一戰線。我們的原則是孤立敵人而不是孤立自己。北伐戰爭時期,我們黨本來是不孤立的,後來因陳獨秀[11]右傾而孤立了,脫離了群眾,脫離了農民,脫離了軍隊。土地革命戰爭時期,黨內機會主義的主要特點是「左」,先是表現在城市工作方面,不但把自己孤立了,而且到後來在城市簡直立也立不住了,只好退到農村。到了農村,他們又有軍事鬥爭方面的「左」和土地政策、工商業政策方面的「左」。他們把赤白對立絕對化;對中小資產階級實行過左政策,片面強調工人利益而把工商業很快搞垮了;主張地主不分田、富農分壞田,並損傷了一部分中農的利益。當然,我們黨在農村中還是有群眾的,不能說是在農民中完全孤立。總之,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實行「左」的政策的結果,我們沒能孤立蔣介石,而是孤立了自己。抗戰時期我們孤立了蔣介石(如果在抗戰勝利以後再孤立他就來不及了),我們對他採取的是又團結又鬥爭的策略。堅決同蔣介石的反人民政策作鬥爭,這是反右,但如果只鬥爭而不同他合作,不停止沒收地主的土地而改為減租減息,不實行「三三制」[12]等政策,群眾就不能理解我們。黨在抗戰時期實行這些政策是完全正確的。過去我們吸收一些開明紳士參加政府工作是完全必要的,將來佔領西安、太原、上海等地以後也還是需要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宣言》中所規定的對蔣方人員的不同政策[13]也是完全必要的。我們既要反右,又要反「左」,以便劃清界限,避免造成自己的孤立和失敗。現在反右,第一是反對對敵人估計過高,不敢到國民黨區域去作戰,害怕美國。美國在中國搞得這樣久,現在可以摸清楚它了,其實它並不可怕。劉鄧等三路大軍出兵國民黨區域[14],一個月就解決了棉衣問題,這證明到國民黨區域去作戰也不可怕。第二是反對對中間派的認識模糊不清,對他們的動搖性估計不足。對上層小資產階級和中等資產階級的右翼分子,在政治上的打擊同經濟上的消滅是兩件事,不能混淆,土地革命戰爭時期黨內「左」傾機會主義者曾混淆了這兩點。現在,我們在對待中間派的問題上是既須反右又須反「左」。第三,在土改、整黨工作中反對右的傾向,是反對一些幹部對消滅封建階級、驅除黨內壞分子的鬥爭立場動搖,軟弱無力。當然也要反對「左」的傾向,內戰時期更容易犯「左」的錯誤。消滅封建階級的鬥爭,同對美蔣的鬥爭一樣,要求我們在全局問題上要大膽,在具體鬥爭上要謹慎。然而我們有些同志卻相反,重視抽象之敵,小視具體之敵。在土地問題上反「左」主要是反對對中農的冒險政策,哪怕只發生一戶中農被錯當作地主來整,我們也必須十分注意糾正。在農村中按戶數計算,地主、富農只佔百分之八左右,中農、貧農、僱農合佔百分之九十,這個陣線不能混亂,許多同志對此沒有確定的觀念。對地主、富農也要有些區別,《土地法大綱》已有規定,農民也會加以區別。對他們,在消滅封建剝削和平分土地問題上是沒有區別的,但在處置財產問題上有區別(個別惡霸除外)。土地分配不能搞絕對平均。由於當地地主、富農太少就要同中農扯平,這也是不對的。對同中農有關係的事一定要徵求中農的同意。在土地問題上一定要把中農問題處理好,在城市問題上一定要把中小資產階級問題處理好。一定不要重犯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的錯誤,片面強調工人利益是錯誤的。在工廠勞資雙方可以共同訂生產計畫,在商店可以共同訂營業計畫。勞資兩利,公私兩利,這就不「左」不右。對學生和知識分子,在政策上也不要犯「左」的錯誤,延安審干就是一個嚴重的教訓。在國民黨區域,民主同盟等團體的反蔣鬥爭,對我們是有很大作用的,馮玉祥在美國反蔣[15],對我們也是有利的。「其他愛國分子」,是指開明紳士,例如地主階級中的李鼎銘、劉少白[16]等人,他們同我們共過患難,在絲毫不妨礙土地改革的條件下,對這些人分別情形加以照顧是必要的,個別人物還可以留在我們高級政府內。現在,建立聯合政府的口號還是要提,但「三三制」就不必提了。關於殺不殺反動分子的問題,不可不殺,不可多殺,在這個問題上也是反「左」反右。一個不殺,群眾不贊成;不可多殺,也是從群眾著想,不是從少數人著想。只要是不積極破壞革命戰爭和土地改革的人都可以不殺,把他們當作勞動力保留下來。對於外國人,像華萊士[17]之類的,我們還是需要的,中央十月二十七日的指示在這一點上要作修改[18]。華萊士主張反對戰爭、聯合蘇聯,同美國大資產階級的聯繫很少,主要代表中小資產階級,而且依靠工人。關於革命統一戰線中領導者同被領導者的關係問題,共產黨要實現領導需要兩個條件:第一要率領被領導者堅決同敵人作鬥爭,第二要給被領導者以物質福利和政治教育。共產黨的領導權問題現在要公開講,不公開講容易模糊黨員幹部和群眾的思想,壞處多於好處。

第三個問題,英、美同蘇聯的關係[19]。有兩種提法,一種是他們之間或者妥協或者破裂,一種是在若干問題(包括某些重大問題)上早一點妥協或者遲一點妥協。我看正確的應該是第二種提法,而不是第一種提法。世界上的反動派是要搞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戰爭的危險是充分存在著,但戰爭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所謂妥協當然不是在一切問題上的妥協,這是不可能的。美、蘇遲早要妥協。將來,美國還要和蘇聯大做生意,這就需要進行妥協。這種妥協是民主的妥協,而不是機會主義的妥協。蘇聯是個大國,它的妥協可能會對中國、法國、義大利等國人民的鬥爭產生一定的影響,但絕不是大國之間妥協了,其他各國人民也都要隨之實行國內的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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