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節

戶谷無功而返。然而,槙村隆子的躲避,並未讓他灰心沮喪。戶谷有信心這女人遲早都會成為自己的掌中物,只是現在計畫落空後他不知道應該去哪裡。雖然去藤島千瀨那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時間還早,他不想這就過去,出了銀座,漫無目的開了一陣車,戶谷突然想到去見見下見沢作雄,但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在家。戶谷把車停到街邊的電話亭旁。撥通電話,接電話的是下見沢家的老傭人。

「先生現在不在家。」

下見沢一直單身,家中只有這位老傭人。

「我是戶谷,知道他去哪裡了嗎?」戶谷經常去下見沢家做客,所以對老傭人說話的方式也比較隨便。

「不知道,他沒說去哪裡,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如果回來了,我會轉告先生說您來過電話。」

「不用了,我再打來吧。」

「好,再見。」

老傭人的聲音讓人感到一陣心寒。下見沢一直和這個老傭人住在破舊的家中,已經三十五歲的下見沢,還沒有結婚的打算,成天到處遊盪,連續兩周不回家可謂家常便飯,而且他絕對不會事先告訴你他的去處。

雖然如此,下見沢作雄卻從未做過違法亂紀的壞事,也沒有沉溺於歡場,可以說是一個沒有嗜好的男人。如果硬說有什麼愛好,他倒是有打聽社會上各種小道消息的興趣。

戶谷又沒了目的地,只好返回醫院。他一邊開著車,一邊想槙村隆子的事情。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即使女人之前拒絕了,但等他真的開車過去,雖十分為難,但為顧及面子一般還是會上車的。槙村隆子卻是個例外。

戶谷認識槙村隆子也有三個月了,介紹人正是下見沢。

「我說,有這樣一個女人……」下見沢當時如是說,從某個角度來說,他有點像故意在教唆戶谷去接近槙村隆子。然而,下見沢在大多數情況下,完全不會過問他與女人們的進展情況,總是一副「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態度。即使戶谷有時得意地向他炫耀和女人之間的情事,他也只是在聽完後一笑置之。

戶谷也跟下見沢說過和槙村隆子的事情。那是他們剛認識不久,戶谷自己感覺跟槙村隆子多少有些發展的苗頭,所以話說得有些過頭。

其實,戶谷只是約槙村隆子吃過幾頓飯而已。對方看戶谷是個頗具規模的醫院的院長,也就安心地跟著去了。二人相約在銀座一流的飯店吃飯,吃完飯後,戶谷邀請她去酒吧,但被拒絕了。

在送她回去的車上,戶谷趁槙村不注意時突然握住她的手,不料卻遭到槙村強烈的反抗,一般的男人應該會對此感到很狼狽,可戶谷早就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他不慌不忙跟沒事兒人似的繼續之前的話題。

第二次也是在車裡,戶谷又伺機用力握住了槙村隆子的手,這次她並沒有強硬地將手縮回去,只是默不作聲。根據戶谷以往的經驗,女人的羞恥心往往會使她們陷入男人的算計中。因此,戶谷不但沒有放開槙村的手,還抓著她略帶抵抗的手指,塞進自己的嘴裡,一根一根地吮吸著,槙村的手指上沾滿他黏黏的唾液……在這種情況下,槙村隆子只好埋下頭去,雖然她性格倔強,但也只能在昏暗的車裡隱藏起難為之情,被早已輕車熟路的戶谷恣意玩弄。

從那之後,槙村隆子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戶谷面前。戶谷打去的電話幾乎都是學徒接的,她們總是機械地回答「老師出門了」,不用猜,肯定是槙村隆子拜託她們這樣說的。

但是,她也不是完全不接電話,十回里大概能有一回聽到她的聲音。

「您邀請我也是沒用的。」她用強硬的口氣說道,「請不要再打電話了,我不想再見到您。」

「為什麼不想見?」戶谷不知羞恥地反問道,「為什麼要這樣防備我呢?」

「因為我害怕您。」

「害怕我?為什麼呀?」

「如果繼續和您見面的話,我可能會很困擾。」槙村隆子小聲地回答。

「如果我有令你害怕的地方,我可以改。你說吧,怕我什麼啊?」

「不,沒有說出來的必要,總之,我不想和您有任何來往了。」

「我給你留下了那麼不好的印象嗎?也許是我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冒失行為,我可以改,下次出來找個地方,好好聽我解釋,我會反省並改正的。」

「不,我實在是太忙了,完全抽不開身。」

「忙的話也沒辦法。但是,太忙碌對身體不太好,多出來走走身體才會健康,和我出去散散心吧。」

「不必了。不要為此再打電話了。」

「我都說了,如果你因為害怕我而戒備我,我可以改的。槙村小姐,我想和你當面把話說清楚,你至少得聽我解釋啊!」

「……」

「喂,聽得到嗎!」

「不要再打電話了,我掛了。」

戶谷聽到電話被掛斷的聲音,反而笑了起來,他認為,槙村在說害怕他的同時也證明了她對自己有興趣。

藤島千瀨在銀座里經營著一家大型服飾用品店,這家名為「pause」的高級店鋪很受顧客青睞。戶谷很少開車去她的店裡,而是直接去她的家裡——一座清靜的宅院。藤島家的房子是從一個二戰前很有名的實業家手裡買來的,長長的圍牆環繞在外,茂盛的樹叢中坐落著寬大的主房。戶谷並沒有把車停在她家的正門口,也沒有停在側門。他停車的出入口是一扇嶄新的特別設置的門——那是主人藤島千瀨特地為戶谷打造的出入口。藤島千瀨覺得讓戶谷從主門出入多少有些不妥,而又不能讓他走便門出入,因此特別為他造了專用門,這足以表明藤島千瀨對戶谷信一的態度。戶谷到了藤島千瀨家裡像進了自家大門一樣,沿著庭院信步走著,透過茂盛的樹叢,可以影影綽綽地看見玄關處的燈光。

戶谷拉開格子門,走了進去。脫鞋的時候,女佣人安子走了過來,安子是藤島的貼身傭人,在藤島家的三個女傭中,安子是年紀最大的一個,已經四十二三歲了。

她一看見戶谷,便跪了下來:「您回來了。」

戶谷每次來到這個家,都會得到這樣的問候。他點點頭,往屋裡走去,安子跟在他的後面。

「那個,主人不在家……」

雖然聽到安子說藤島不在,戶谷還是毫無顧忌地走進了她的房間,藤島的房間一分為二,一間是八鋪席的和式房間,另一間是十鋪席的西式房間,兩間裡面都擺放著奢華的傢具。戶谷走進那個西式房間,將雙手插進上衣口袋,隨意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去哪兒了?」他向安子問道,彷彿在理直氣壯地詢問自己妻子的去向。

「您有什麼事嗎?夫人去了美容院,之後會去店裡轉一轉,夫人知道您要來嗎?」

「不,她應該不知道。」

「哦,是這樣啊。」

安子走開去給戶谷倒茶。趁這個空兒,戶谷從沙發上站起來,東看看西瞧瞧,突然發現化妝台上有一個方形的包裹。戶谷將它拿在手裡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

戶谷打開包裹,裡面是一個老舊的桐木盒子,根據盒子的重量判斷,戶谷猜想裡面放的應該是茶碗。舊木盒用一根細細的棉繩捆著,戶谷解開棉繩,揭開木紋斑駁的舊蓋子,裡面放著一個薑黃色的布包,打開布包一看,果然是一個茶碗。這個乳白中略帶鼠灰色的茶碗上,有些筆觸粗糙的花草圖案。

「嗯。」

戶谷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仔細地端詳起來,這個茶碗應該是志野古窯燒制的。藤島最近受戶谷的彩響,開始對收藏感興趣了。一定是古董商推銷給她的,不過東西確實是好東西,價格肯定也相當可觀。

戶谷把茶碗拿在手裡,反反覆復地查看著。志野古窯特有的乳白色釉使茶碗上的圖案顏色特別淡雅,釉面因為繪圖的氧化鐵原料有些泛紅。

安子把茶端了過來。

戶谷向她打探道:「這個茶碗是什麼時候拿回來的?」

安子俯身放好茶杯,將視線轉向戶谷手裡的茶碗。

「昨天好像古董店的老闆來過。」

「這是買下來的嗎?」

「我不太清楚。」

安子鞠了一躬便走開了。戶谷把茶碗按原來的樣子包起來放好,然後點燃了一支煙,在房間里踱起步來。地板上雖然鋪著紅色的絨毯,戶谷卻滿不在乎,任煙灰直接落在絨毯上。

抽完一支煙後,戶谷把煙蒂丟到煙灰缸里,煙灰缸里已有兩個沾著口紅的進口煙煙蒂。

離開藤島家時,戶谷順手把那個裝有茶碗的包裹也帶走了,他心想,要麼自己收藏,要麼賣掉,這一趟可沒有白來。

戶谷是在三年前認識藤島千瀨的,也是由下見沢作雄介紹。藤島對戶谷的信任,不僅有賴於他醫院院長的頭銜,而且還源於他是名醫之後。戶谷接近藤島的目的也與他接近別的女人不同:僅僅是為了獲得物質方面的享受。

戶谷和藤島千瀨認識不久,便向她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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