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隋煬帝——楊廣

楊廣通音樂,多制艷篇。又善屬文,常以文才自負。詩作多為宮體,內容空虛,風格淫麗。但他的邊塞詩,如《白馬篇》卻雄健挺拔,氣勢宏闊。清沈德潛《古詩源·例言》云:「隋煬帝艷情篇什,同符後主,而邊塞諸作,矯然獨異,風氣將轉之候也。」詩存四十餘首,明人輯有《隋煬帝集》。

寒鴉飛數點,流水繞孤村。

此詩前三句都寫景,純用繪畫的手法。有點(寒鴉)、有線(流水)、有面(孤村)。再用「斜陽欲落」烘染,一幅令人銷魂的天涯羈旅圖就呈現在讀者的想像里了。「寒鴉」色黑,「流水」色白,「斜陽」色紅,加上「孤村」的黃牆、碧瓦、藍天……等等,畫面的色彩也就夠絢麗了。寒鴉飛啼,流水潺緩,都是動態作聲;而孤村、斜陽,卻寂靜不響。動靜相應,益發襯出旅人的孤單和無所依託了。

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

魏徵在《隋書·煬帝紀》末尾指出:「煬帝愛在弱齡,早有令聞。南平吳會,北卻匈奴。昆弟之中,獨著聲績。於是矯情飾貌,肆厥奸回。」由此可見,楊廣並不是天生的庸主。他後來之所以變成為獨夫,那是由於不斷膨脹的權勢欲將他推向醜惡一端造成的。他的根本弱點在「矯情飾貌」。讀他的詩,也應從這方面去看問題。

作者:蔡厚示

楊廣(569—618),又名英,小字阿麽。隋文帝之二子。

我們毋須替帝王塗脂抹粉,但也毋須有意醜化他。實事求是地剖析一切,是馬克思主義者的應有態度。

楊廣是歷史上有名的暴君。他晚年荒淫、殘酷,怨毒播於九州。但他寫下了許多令人讚不絕口的優美詩篇。這看起來似乎很矛盾。要解釋清這一矛盾現象,勢必又涉及兩重性格組合的問題。

此詩見於蔡條《鐵圍山叢談》所載。自秦觀將它改頭換面寫入其詞《滿庭芳》後,這首詩也就跟著出了名。好似兒子當了大官,就勢必封贈他的父親以至老祖宗不可。這在審美領域內也是常有的事。從另一端看,則說明審美的發現也不容易,它往往需要跨越相當的時間和空間。

楊廣晚年雖然恣意胡來,但是早年為了奪取權力,不得不「矯情飾行,以釣虛名」(見《隋書·煬帝紀》)。加上他敏慧好學,又受到那時南、北文風漸次融合的影響,故「雖意在驕淫,而詞無浮蕩」(《隋書·卷七十六》)。程千帆先生說:「隋煬帝在中國文學史上是一個不可忽視的作家,有一種比較獨特的二重性。他是宮體詩的繼承者,又是其改造者。」(《張若虛〈春江花月夜〉的被理解和被誤解》)我贊成程先生的說法。那被譽為「孤篇橫絕」全唐的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正是在楊廣對宮體詩改造的基礎上才得以寫成。

此詩通篇寫景。短短二十字,竟將題目里的春、江、花、月、夜等應盡之義一一點明。前兩句展現出一幅幽靜的畫面:空濛的夜色籠罩著平靜的江面,江兩岸開遍了朵朵春花。後兩句則返靜為動:波流滾滾,月影沉沉;潮水洶湧,星光閃灼。前兩句由面到點,後兩句先去後來。從大到小,自遠而近,層次感極為顯明。從這組畫面中,我們彷彿聽到春天的腳步聲,看到江水的流動,聞到花草的芬芳,感到月色的輕柔和領略到夜的靜謐。我們會覺得這首詩頗似斑讕陸離的萬花筒,內中奇景迭出,變化無窮,絢麗多姿。這真不愧是一首清新、雋永的好詩。

他殺死隋文帝及長兄楊勇後繼位。史載:楊廣美姿儀,少敏慧,好學,善屬文。矯情飾行,以釣虛名。在位期間,楊廣寵幸佞臣,嚴刑峻法,大興土木,四齣游幸,窮兵黷武,人民遭受苦難,爆發了農民起義。隋朝土崩瓦解,楊廣在江都(今江蘇揚州)被禁軍將領宇文化及縊殺,葬於雷塘(今江蘇揚州市西北)。謚號煬帝。

這首詩是否真為楊廣所作,我們姑存而不論。因為毋論是肯定或者否定,我都找不到新的證據。但楊廣畢竟是個有才有學之人,不能僅因為他是個壞皇帝,就硬說他連這樣的詩也寫不出來。


《春江花月夜》是樂府《清商曲辭·吳聲歌曲》的一支曲名。據《舊唐書·音樂志二》記載:陳叔寶最先創製此曲。郭茂倩《樂府詩集·卷四十七》收此曲歌詩七首,開頭兩首即楊廣所作。這裡賞析的就是它的第一首。

賞析

寒鴉飛數點,流水繞孤村。

斜陽欲落處,一望黯銷魂。

此詩應是仁壽初(601)年楊廣奉詔巡撫東南時作。這時,楊廣已被立為太子,志得意滿,故有「春花滿正開」之詠。

我們現在賞析這首詩,全不是想替楊廣從政治上恢複名譽。我們只是從審美的角度,實事求是地談談作品。

實在說,這首詩本來就寫得很不錯。為什麼自隋亡到北宋後期,經歷了四五百年,這首詩卻從未見人談起。這是不是由於楊廣荒淫昏暴,世人因其人而廢其言呢?

明代陸時雍的《詩鏡總論》說得好:「隋煬起敝,風骨凝然。」又說:「隋煬從華得素,譬諸紅艷叢中,清標自出。雖卸華謝彩,而絢質猶存。」也就是說:楊廣力矯六朝衰敝的文學習氣,講究風骨。他反對浮艷,追求自然的美。這是完全正確的。晁補之稱秦觀的《滿庭芳》詞中「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三句為「天生好言語」(見《苕溪漁隱叢話·後集·卷三十三》),究其版權所有,似乎還應該首先歸之楊廣。馬致遠的散曲《天凈沙》:「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雖然景物繁複,內容加多,而基本形象和意境,顯然還由此脫胎。

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

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

作者:蔡厚示

末句言情。詩人縱目望遠,野曠天昏;加上寒意襲人,悲自中生。故「一望黯銷魂」五字脫口而出,絕非單純摹仿江淹《別賦》作無病之呻吟。它宛似畫龍點睛,遂使通篇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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