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梁簡文帝——蕭綱

蕭綱(503—551),字世纘,小字六通。梁武帝第3子。武帝死後,侯景擁立蕭綱即位。史載:蕭綱幼而聰睿,六歲便能屬文。及長器宇寬禮,未常見喜慍色,尊嚴若神,直發委地,雙目翠色。在位僅二年,侯景專政,蕭綱經常哭泣,只能聽天由命,後被侯景派人活活悶死。葬庄陵(今江蘇丹陽縣東),廟號太宗,謚號簡文帝。

萎綠映葭青,疏紅分浪白。

落葉灑行舟,仍持送遠客。

萎綠映葭青,疏紅分浪白。

賞析

這是一首詠楓葉詩,但不是像人們常見的那樣寫秋天的紅葉,而是寫了從綠到紅到落,屬於春夏秋不同季節的楓的整個生命歷程。詩也不局限於描摹物情物態,在物的後面,有人的精神和品格。詩人筆下,楓的一生,是奉獻的一生,它的綠是為了映照得蒹葭更加青青,它的紅,是為了反襯出浪花更加白亮,它的落葉呢,仍然作為一件禮物,飛贈於遠客的行舟之上。總之,他的存在,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著他人。從這層意義上看,這是一曲楓葉的讚歌,用「崇高」二字概括它的一生,確不為過。

其次,詩人突出的是楓的萎、疏、落,生命力顯然不夠旺盛。這三個字對任何一種事物,都像征著衰敗,甚至是死亡,對楓也當如此。但由於詩人已經賦予它一種自我犧牲的人格精神,一種崇高偉大的人格力量,所以,這裡的萎、疏、落,並不給人太多的蕭殺冷落之感,不太讓人感到殘缺。如同亞歷山德羅斯的那奠「米洛的阿芙羅蒂德」,雖然失去了雙臂,仍讓人感到完好無損。對讀者來說,這種形式上的不完整不是固定的,一旦感受到楓葉奉獻精神的偉大,便會不自覺聯想起它未萎未疏未落時的完美和鮮潔;而且想起它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尚且如此,那麼,在它生命的鼎盛時期,也必定是為這個世界耗費了精力,它的萎、疏、落正是不斷奉獻的結果。所以,它的衰微,正是偉大的表現。從這層意義上說,也不讓人感到悲哀。

第三,這首詩色彩鮮明。「此詩二十字,而用彩色四字,在宋人則以為忌矣,以為彩色字多,不莊重,不古雅,如此詩何嘗不莊重不古雅耶?」(楊慎《升庵詩話》卷八)其實,問題不在於是否莊重古雅。這四種色,綠、紅直接寫楓,青、白是為襯托楓而設,故有主次之分,從楓本身不能紅綠同時來看,又該有虛實之別。而關鍵在於色感上。杜牧《山行》寫的山中的楓葉:「霜葉紅於二月花」,竟比二月的鮮花還熱烈、紅艷,這種紅,呈現一片暖色。而詩中的紅,只剩下疏紅,綠也成了萎綠,分外的讓人感到冷涼,是一種冷色,冷艷、凄艷,這與歌頌楓的奉獻精神應有的熱烈不一致不協調。

這首詩的題目,《藝文類聚》和《古詩紀》都作「賦得詠疏楓詩」,則很有可能是一次送行贈別的產物。詩人於深秋季節與人在水邊分手,秋風蕭蕭,楓葉蘆葦瑟瑟發抖,正是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潯陽江口送客時,「楓葉荻花秋瑟瑟」的景象,所以,楊慎評它「情景婉麗」(《丹鉛總錄》卷二十)。行人登上船了,大家凄凄欲絕,這時,一片楓葉從樹上飛下,落進了船里,敏感的詩人立即想到這片楓葉可以當作禮物送給行人,而且覺得是楓葉自己多情,不堪人間別離的痛苦,自己主動落下贈別送遠,以慰別思。由此,他想到了楓的一生,它生長在水邊,與浪、葭為伴,不也正是為葭青而綠,為浪白而紅嗎?就像它的為送遠而落一樣……詩人想到了很多,甚至包括專為人侑酒的風塵女子,而這些,就構成詩的豐富的意蘊,供人們尋味。但由於作者是位養尊處優的人,雖然只做了兩年皇帝,但畢竟與一般的人不同,他對楓葉式的人並不能唱讚美歌,而只能予以一定的同情,所以,詩中,他不可能給楓葉增加一些暖色、亮色,楓葉的奉獻,在他看來,只是一種悲劇。當然,這個「悲劇」所產生的客觀的審美效果,也是他所不能領受到的。

作者:孫文光,彭國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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