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宋文帝——劉義隆

劉義隆(407—453),小字車兒。宋武帝三子,宋少帝被廢殺後,他入建康即位。史載:文帝身高七尺五寸,聰明仁厚,雅重文儒,博涉經史,善隸書。在位三十年,躬勤政事,加強集權,整頓吏治,長江流域的經濟、文化得到了發展,史家譽為「元嘉之治」。後因全面防禦北魏進攻,耗竭民力,國勢漸漸衰落。太子劭發動政變,殺死文帝,葬長寧陵(今江蘇江寧縣蔣山)。廟號中宗,謚號文帝。

自君之出矣,錦笥閉不開。

賞析

《自君之出矣》是樂府詩雜曲歌辭名。宋郭茂倩《樂府詩集》卷六十九解題云:「漢徐幹有《室思詩》五章,其第三章曰:『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思君如流水,無有窮已時。』《自君之出矣》蓋起於此。」文帝此詩,見於胡應麟《詩藪》外編卷二。然《樂府詩集》卷六十九、《藝文類聚》卷三十二、《詩紀》卷四十五均將此詩收在劉義恭名下,僅個別孕詞稍異。在一篇章有限的鑒賞文章中,我們不擬對此詩之歸屬作一番考證,因為它尚不致影響對此詩之欣賞。

首句「自君之出矣」拈用前人成句。這熟悉的字句,幽怨的旋律,把當時和今日熟稔了雜曲樂律。探究此詩精微的人們引入了一種特定的抒情氛圍之中。千載人寰,代代有離別,百年人生,誰願長別離?這句詩口語心聲,令人感到辭朴情真,引起千古一嘆。至於男方緣何離別斯人,詩人沒有明言,我們大可不必深究。據詩中「錦笥」二字看,抒情主人公絕非平民之家婦,其夫有求仕、行商、征戰之種種可能,那離別時的難割難捨,尤其是既別後的悠長思念,通過這深長之嘆喟感染了讀者。次句「錦笥閉不開」以靜寫動,用緊閉的錦笥襯托思婦特殊的心理活動。在我們這個詩的國度里,愛情的禮讚猶如我們這個民族一樣悠久,相思相戀的情詩可以追溯到詩海歌潮的源頭。在詩經中已有「自君徊東,首如飛篷。豈無膏沐,誰適為容」的詩句(《衛風·伯兮》)。「錦笥閉不開」一句,不僅傳寫出了抒情主人公的特定身份,同時也傳寫出了同類詩作中的特定心理:女為悅己者容。既表達了閨中思婦對愛情的忠貞,也流露出了思戀遠人的深微心理。那緊閉的錦笥藏有她心中幾多隱秘,幾回回清池映雙影,多少次月夜相憑欄,說不盡喁喁情語,道不完山盟海誓。這一切,那笥中錦衣釵環都曾一一親歷。昔日精心梳洗,迎來的是歡聲笑語,兩心愛悅。今日身單影只,心緒已自憂煩,她怎願打開錦笥,睹物思人,再添煩惱呢。後二句「思君如清風,曉夜常徘徊」雖明確標出思君字樣,但那絕妙的比喻,留下的是清醇的詩美。悠悠的思念,猶如清風在湖面盪起層層漣漪,一波未盡,一波又起。拂之不去,卻之不回,曉夜相繼,無休無止。尤其是徘徊二字,若風若人,亦風亦人。清風徐徐,時緊時慢,時吹時停,多像斯人思緒滿懷,心思重重,時走時停,徘徊無定的行跡。詩人在這看似平常的詩句中,寫出了思婦心緒之煩亂,如徐徐風影,不知其所起,不知其所止,思緒之悠長,晝夜不停。此詩之後,後人多有擬作,皆襲其意而變化其詞,然詩意反不如其清醇厚重。

沈約在《宋書·樂志一》中說:「吳歌雜曲,並出江東。晉宋以來,稍有增廣。」所謂增廣,即是新創。這首詩脫略了民歌謠曲的俚俗,卻保留了它的清新的生活氣息。全詩用含蓄委婉之筆寫真摯動人之情,絕妙貼切的比喻,新穎貼切,留給後人品味不盡的詩美。是故胡應麟在《詩藪》中特拈出全詩,讚歎其為「佳句」。

魯迅在講到六朝的作者時,提到「文雅的庸主」和「柔媚的詞臣」。還曾說過「主雖然庸且不陋」,而詞臣們「文采卻究竟還有的,他們的作品,有些也至今不滅。」(《從幫忙到扯淡》)憑心而論,宋文帝雖然北伐之時「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辛棄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但在其治下,畢竟有過「元嘉之治」,文學上也產生過「元嘉體」,似乎不應簡單地將其歸入庸主之列的。如果說六朝庸主如蕭綱、蕭繹、陳叔寶輩,作天子乃庸主,在文壇乃天才,尚且可「至今不滅」的話,那麼如宋文帝之於史有功,又文採風流如此,更宜乎「至今不滅」了。

作者:慶振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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