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接點 第五節

「北浦市現在的港灣里,掩埋著胞兄離異的前妻登志子。那是十年前的事情。」雄次開始招供,「還得從那以前說起。當時,本地的革新派鬥士早川准二跟登志子是一對戀人。當然,不是在北浦市,而是在夕張郡的栗山町。當時,附近的煤礦發生了罷工,是在1960年。革新派鬥士早川准二前去聲援,廢寢忘食地指導工潮。

「登志子當時還是高中生,借宿在市內的親戚家,在私立女子高中上學。兩人偶然相識,登志子對當時年輕的革新鬥士早川非常痴迷。但是,娘家的矢野源藏不可能應允此事。當然,登志子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並未向父親挑明,這場愛情終究未果。後來,由於陰差陽錯的姻緣,登志子嫁給了跟早川准二同在北浦市的我哥哥。」

「我哥竭盡全力地從事政治運動,早川也作為革新派進入了市議會。過去的戀人同在一個城市,誰都能想像到會發生什麼事情,早川和登志子瞞著我哥繼續交往。」

「但是,我也愛著我嫂子登志子。坦率地說,我曾多次向嫂子表白心意,後來終於探明早川跟登志子的關係,便想以此為把柄強迫她就範。但是,從我手中逃脫的登志子好像把這事告訴了早川。但是,早川不能正面對我指出此事,因為他自己也跟登志子有過不正當關係。作為革新派鬥士而經驗豐富的早川,可能會由於我的一句話而危及政治生命,並且還有可能失去立足之地,所以他對我的存在感到十分棘手。」

「這時,我哥突然跟登志子離異了。我哥沒有說過是什麼原因,但是從登志子順從地應承並回到娘家來看,一定是我哥已經知道他與早川的關係了。只是,我哥仍然深深地愛著登志子,正因如此,他對妻子被早川偷走更加感到刻骨銘心的痛楚。」

「我哥後來就到札幌的酒吧去宣洩苦悶,認識了現在的美知子並結了婚。其實他真正愛著的還是登志子。」

「登志子就這樣回了娘家,而我又藉此機會頻繁打電話約登志子出來並向她表白心意。但是,登志子已有早川,所以無論怎樣都不肯答應我。」

「殺死登志子的是我,原因主要是對不順從自己的女人的憎惡,還有得知她向其他男人以身相許後產生的憤怒。我變得怒不可遏……我是經常暴怒狂亂的性格,終於在某一天晚上殺害了登志子。當時幫我處置屍體的就是早川。」

「早川准二被我悄悄約出來趕到現場,他看到登志子的屍體大吃一驚。我脅迫他說,你要是不幫我,你的政治生命就到頭了,而且會丟掉一切所有,還會受到強烈的譴責。你要珍視來之不易的政治地位。你現在幫我埋掉登志子的屍體,我會一生為你保守秘密。這樣,你既可以永遠做工人的領袖,還可以維護正義者的名聲。聽到我的諄諄告誡,早川蹲下沉吟了許久,最後終於照我說的做了。」

「昏暗的夜晚,天空下著小雨。我讓早川幫忙,把屍體搬上汽車,又裝了大塊石頭,然後去了海邊。到了北浦市的海邊,我倆從車上取下屍體,抬著頭和腳拋進了大海。當時港灣相當深,為了不讓屍體浮上來,我用鋼繩把大石頭緊緊地綁在她的胸前。早川哆哆嗦嗦地給我幫了忙,大石頭和鋼繩也都是讓早川搬來的。」

「我哥後來跟札幌酒吧的女老闆美知子結了婚,但他好像仍對登志子念念不忘。因此,美知子也受到了冷落,終於跟我私通了。在那以前,我哥對登志子突然失蹤感到大惑不解,經常四處打探,但因為登志子以前跟早川有過戀情,他就以為是早川把登志子隱藏起來了。但是,經過調查,沒有任何金屋藏嬌的跡象,他就想到是不是被殺害了。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哥終於想到登志子的屍體可能是被早川沉到海底去了。當然,因為沒有確切的證據,這只是我哥的推測而已。」

「或許也有可能,本來我哥提出擴建港灣的計畫純粹是為了北浦市的發展,但因為早川極力反對,我哥就起了疑心,想到登志子可能就是在那裡被殺害了。這方面的因果關係我不太清楚,反正我哥後來對港灣擴建計畫更加執著了。」

「如今看來,我覺得我哥可能完全不知道登志子屍體的事情,本來就純粹是為了市政的發展。但我卻主觀臆斷,確信殺死登志子的行為被我哥知道了。反正我們簡直狼狽極了。」

「如果擴建港灣的話,當然要挖浚那一帶的淺海,工程規模一定很大。這樣一來,無論登志子的屍體沉在哪個位置,其骸骨必然會被發現。而且只要我哥多少有些疑心,肯定立刻就會意識到那就是登志子。如此一來,早川的政治生命到此結束。所以,他拚命地反對港灣擴建計畫。」

「我自己也感到危在旦夕,因為登志子被殺案中我是主要兇手。我說服了早川,為了保全自己必須殺死我哥。因為我哥死後,他主張的港灣擴建計畫就會被廢止。還有一個重大原因,就是我哥開始懷疑我與美知子的關係,懷疑我企圖奪取他的財產。」

「我哥因為有過以前與登志子離異的教訓,所以對我和美知子的關係非常敏感。登志子被殺後,我哥對我也開始疑慮重重了。所以,我哥進京時,他懷疑我會跟美知子幽會,就委託別人時刻打探我們的動靜。因為我哥出差後突然半夜回來,我由此想到他跟北浦市的什麼人取得聯繫,委託別人搞探聽活動。」

「事實上,我和美知子在我哥每次進京時都到樣似町海邊村的閑置廠房幽會。當然不能住在那裡,所以我開車接送她,碰頭地點就在市郊的僻靜處。」

「我們在廠房裡的幽會被我哥察覺到了,他經常從東京突然返回。我們就將計就計……」

以下的情況大體上跟田代推斷的一樣。殺害早川准二,是在發現早川精神即將崩潰可能要去自首後實施的。而且還證明,美知子也對雄次的謀殺給予了協助。只是,關於酒桶的標籤,雄次是這樣供述的。

「那標籤是以前的嫂子登志子從娘家拿回來的。因為當時我哥開始釀造新酒,就讓我嫂子拿來標籤做樣本。我在我哥的抽屜角落裡看到了剩下的標籤,就拿來貼在酒桶上了。」

「『北之壽』的標籤也不是不行,但沒有名氣的清酒很難打開銷路。我想如果可能的話先發出十桶清酒,所以換上了在東京有一定影響的『雪之舞』的標籤。」

「『雪之舞』曾經是本地土產清酒的代表品牌,但在登志子死後人氣一落千丈,最近連酒廠也要出讓了。我打算不久後把酒廠買下來,已經付了定金。我想反正早晚都是我的酒廠,所以就貼上了『雪之舞』的標籤。我有把握在一年之後追加定單時,肯定能夠打開局面。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儘管對不住我哥,我還是不得不儘早置其於死地。」

為了根據春田雄次的口供挖掘出十年前死亡的登志子的屍體,北浦市港灣實施了大規模的挖浚工程。

在田代警長的注視下,掘起海底淤泥的挖掘機斗出現在海面。烏黑的淤泥中露出了白骨,在雲開日出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本書以一九八九年版的時刻表為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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