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桶 第二節

田代警長自己跑到橫濱去了。儘管他完全可以派部下去,但他們太忙了。此外,他也想親自到現場確認一下。

田代離開專案組,在東京車站乘上了湘南線的列車,三十分鐘之後到達了橫濱。他最先去的是西區藤棚町的「田川旅館」,早川准二曾經化名「岸田一郎」住在這裡。早川在這裡的行蹤已有警員做過徹底的調查,所以田代沒有必要專門跑一趟。不過,他今天想從新的視角看看能否找到可以溝通線索的情況。

旅館的主人是一位謝頂油光發亮的老人。田代一見面就說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後漸漸深入交談。但是,他聽到的跟以前警員調查的情況沒有多少不同。

「那個叫岸田的人晚上幹了些什麼?」

「是啊,他也沒喝酒,也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早上怎麼樣?」

「早上七點鐘左右起來外出了……對了,」店主好像想起什麼事情,「說到喝酒時我想起來的,這個人好像並非跟酒無緣。」

「哦?怎麼講?」

「我的旅館前面五六百米處有個酒鋪叫『角屋』,那天下午我經過酒鋪,看到這個岸田從外向里窺視。」

「哦?」這個情況可是第一次聽說。

「上次警察先生來詢問時,我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線索,一不小心就忘了說了。現在想起來,我又覺得應該說說。」

田代離開了這家旅館,沿著大街前行五六百米,果然看到街角有一家酒鋪。可能是因為位於街角,所以就叫「角屋」,但店面的構造卻與別處一樣,都是玻璃門。除了清酒之外,這裡還銷售醬油、醋,挺大的店鋪。

岸田一郎並沒有進入這家酒鋪,而只是從外向里窺視,所以也許並非有事要找裡面的人。田代也模仿早川的樣子從玻璃窗向里望去,剛好店前有個店員正在往摩托車行李架上裝一升清酒的瓶子,他對田代的窺視舉動感到疑惑。

店內的正面排列著很多大型的四斗酒桶(約裝七十二升),有的蓋著草簾,有的已經揭掉了。此時,一個酒桶上的「雪之舞」標籤赫然入目。田代看到這個名稱,覺得似曾聽說,緊接著心頭一驚,「雪之舞」不是春田市長前妻的娘家造酒的品牌嗎?

田代毫不遲疑地推門進店,照例首先說明了身份,裡面走出了胖墩墩的、紅光滿面的五十多歲的店主。

「你問這個嗎?」聽到田代的詢問,他自己也看看酒桶。

「這是北海道那邊的清酒吧?」田代問道。

「是的,正如標籤上所寫,這是北海道的清酒。據說,那一帶是清酒的產地。」

「原來如此。那麼,你這個酒鋪早就跟那家酒廠有生意往來嗎?」

「不,這是第一次。」

「你說這是第一次?」

「說實話,前些天這家酒廠的推銷員到這兒來,說北海道的土產酒味道醇美,而且還說批發價格比一般的二級酒便宜。哦,那位推銷員經常到這裡來。因為廠方的收款條件比較優惠,所以我就留了樣品先試銷一下。」

「收款條件是怎麼回事?」

「就是廠方在一年之後才來收款。」

「哦?那可有點兒太久了吧?」

「是的,現如今,廠家再怎麼讓步也得承兌六個月的支票,這是最低的限度。如果是一年以後收款,我們當然非常樂意。而且最近有很多慶祝大廈竣工之類的活動,稻草簾包裝的桶裝清酒銷路特別好。所以,我們委託對方先送一批來試銷。」

「味道怎麼樣?」

「蠻不錯的……對了,您不妨在這兒品嘗一下。」店主似乎這就要去取酒杯。

「不、不,」田代擺擺手說道,「我一點兒酒都不能喝……不過,那位推銷員的名字叫什麼?」

「哦,我要了一張名片,就在那邊放著呢。」店主走進賬台後面在抽屜里劃拉了一陣,然後捏著一張名片過來。「就是這個。」

田代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岸田一郎」,與田川旅館那個住客的名字一樣。名片上的頭銜是「雪之舞」清酒老店總號,還有「北海道夕張郡栗山町」的地址。

「此人什麼長相?」

「年紀已經不小了,看樣子有六十齣頭。體格挺粗壯的,花白頭髮,臉色黝黑。不過眼睛挺大的,炯炯有神。」

這正是早川准二的相貌。

「然後我問他,你是酒廠的主人嗎?那人回答說,哪裡,沒有的事,我是領班。看來在北海道,這麼大年紀的人還在干領班呢!」

「不過,那個推銷員是什麼時候來的?」

「兩個月之前,具體日期我不記得了,好像是中旬吧!」

「兩個月之前?」

「是的,因為他只拿走了訂單卻遲遲不送貨,所以我想反正是地方土產清酒,也就沒太當回事兒,可他在本月十四號的四點多鐘卻突然又來了。」

「十四號的四點多鐘?」田代像是受到了電擊。那天晚上,春田市長的屍體在武藏野的雜樹林中被發現。田代感到渾身都僵住了,他返身衝出「角屋」酒鋪,手中攥著剛從店主那裡要來的名片。不過,這張名片不是印刷的,而是用筆墨手寫的。

田代要去中區的山元町,早川曾在這裡的商務賓館「山手客棧」住過。田代到這家賓館多方詢問,大部分情況都與警員報告的相同。而且,在這裡沒有聽說早川准二窺視過酒鋪的情況。

早川在做清酒推銷,而且是春田市長前夫人娘家的產品,田代感到這宗命案突然被亡靈糾纏上了。他在這家賓館附近巡迴了很長時間,雖然也有酒鋪,但卻從未進過「雪之舞」清酒。但是,這種酒不可能只送給「角屋」酒鋪。與其說像這樣在市內酒鋪挨家尋找,不如去貨運站問問更加便捷。田代來到了橫濱車站前的「丸通貨運分站」。

「這個……酒桶吧。」業務員翻看著到貨單。「名字叫『雪之舞』。」

「『雪之舞』嘛,嗯……」業務員手蘸唾沫繼續翻著,「啊,在這兒。」他指給田代看,「你瞧,十四號上午八點左右到的貨。」

「是在上午,對吧?」田代飛快地在小本子上記錄著。

「到貨是在下午的兩點鐘左右。」

「兩點鐘?」他不由得反問道,因為他聽說送到「角屋」酒鋪是在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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