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秘密

我愛你,已愛了一世之久,而你是我唯一想吐露心事的人。

去香港出了一趟小差,回來的時候,行李險些超重。自己的東西沒多少,全是給姐姐妹妹們帶的化妝品和香水,為了給她們採購這些東西,累得我香港之行如走了一趟長征。

下飛機後,邊走邊鬱悶幾件行李。冷不丁地一抬頭,看見一個熟悉的人正迎面而來,竟然是陸勵成。我第一反應是逃,發現推著這麼多行李,掉頭轉彎很困難,好像不能實現;第二反應是躲,身子一縮蹲到行李後面;第三反應是左面瞄瞄,右面瞅瞅,想著他應該是接客戶或朋友,我躲一會兒,他應該就離開了。

眼看著他已經從我的行李旁走過,沒想到一個轉彎,高大的身影壓到了我頭頂上,他手插在風衣袋裡,面無表情、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尷尬得要死,立即裝模作樣地手胡亂動了動,站起來:「鞋帶突然鬆了。」

他盯著我的鞋子不說話,我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我穿的是一雙短靴子,壓根兒沒鞋帶,我覺得丟人丟到了北極,只能幹笑著說:「好巧!接人?」

「嗯。」

兩個人相對無語,我也實在想不出客套的話,決定撤退:「那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一步。」

他從我手裡拿過推車,推著行李往外走,我獃獃地看著他的背影,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意思,趕了幾步,走到他身側:「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可以的。」

他沒吭聲,只是大步走著。我小步慢跑著跟著他,沉默了一會兒,試探地問:「你接的人是我?」

「是。」

我心裡開始打鼓,摸不透他是什麼意思,他卻主動提供了解釋:「今天是周五,我正好有時間,路過機場。」

難道你有時間就到機場來散步?當我白痴嗎?

我保持不自然的乾笑表情,一直到坐到他的牧馬人上,系安全帶的一瞬間,我終於反應過來。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賓士,兩側的道路遍植樹木,很是茂密,估計底下藏個什麼東西,別人也發現不了,我腦海里浮現出殺人棄屍案,只覺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鼓足勇氣,才敢開口:「你知道了?」

「嗯。」他眉目淡淡,看不出喜怒。

我腦袋裡開始急速思索如何解釋,半晌後,小聲說:「我怕Linda查到我身上,發現我的簡歷有問題,所以私底下做了點工作。我只是為了自救,絕沒有其他意思。我是不小心發現的,我絕對、絕對、絕對再不會告訴第二人,也絕對、絕對、絕對沒興趣去探究背後的來龍去脈,我向天發誓!」

他未置可否,淡淡地問:「你究竟看了多少資料?」

「沒有看多少,只看了五年來的差旅費用、工資、報表、稅表……」好像也沒少看,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底氣不足地說,「後來目標鎖定到差旅費用後,別的只是隨意掃了一眼。」

他瞟了我一眼,將我坐的椅子後背調低:「我現在要專心開車,你先休息一會兒,回頭我有話和你說。」

我沮喪地躺到椅子上,閉上了眼睛,腦袋裡什麼樣的荒謬想法都有。把東西交出去後,我就意識到,知道不該自己知道的事情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可總是存著幾分僥倖心理,希望陸勵成發現不了。可世事就是這樣,什麼最壞就發生什麼,偏偏我又捏造簡歷進的公司,說我不是別有居心,我自己都不相信,陸勵成能相信我只知道這些嗎?能相信我沒有惡意嗎?

陸勵成打開音響,輕柔舒緩的古箏曲響起來,流瀉出溪水潺潺、綠竹猗猗,我腦袋裡還胡思亂想著,身體卻因為疲憊不自覺地就放鬆下來,漸漸地,腦袋也變得空靈,如置身山野綠地中,皓月當空,清風拂面,紛擾俗事都不值縈懷,終於枕著月色,沉沉地睡過去。

等我突然從夢中驚醒時,迷迷糊糊中發現四周一片漆黑,只一點紅光在虛空中一明一滅,一瞬間,所有看過的恐怖片、鬼故事全浮現在腦海里,我「啊」的一聲,慘叫出來。

「怎麼了?」陸勵成立即拉開車門,手指間吸了一半的煙被他彈出去,紅光帶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墜向大地。

我握著他的胳膊大喘氣,人被車外的冷風一吹,清醒過來,頓覺不好意思,訕訕地放開他,身上原本蓋著他的西裝外套,剛才的一驚一乍間,已經被我蹂躪到了腳底下,忙撿起來,阿瑪尼呀!想說對不起,話到了唇邊,又反應過來,我哪一點需要抱歉?

他坐進車裡,微笑著問:「這麼大的人了還能被噩夢嚇著?」

我沒好氣地說:「喂!人嚇人,嚇死人!一個小時前,我人還在繁華鬧市,街上車來車往,我才剛打個盹,就發現自己置身荒野,四周了無人煙,還有個人假扮鬼火,換成你,你該什麼反應?」

陸勵成側靠在方向盤上,一隻胳膊搭在椅背上,手恰垂在我肩頭,指間還有若有若無的薄荷煙草味:「首先,你睡了不止一個小時;其次,若真有鬼,是個男鬼,我就把它捉住,拿到市集上去賣了,若是個女鬼,正好問問她,小倩、嬰寧可好。」

他腦袋裡倒不全是數字,不過,沒空理會他的幽默,只是震驚於一個事實,我竟然已經睡了四個多小時。

「這是哪裡?」

陸勵成沒有回答,打著火,牧馬人在黑夜中咆哮,一個一百八十度急轉彎,賓士出去。

「你怎麼不送我回家?」

「我怎麼知道你家在哪裡?」

「你不會叫醒我問?」

他沉默著不說話,我氣鼓鼓地瞪著他,他看了我一眼,突然說:「你睡著的時候比較可愛。」

我「哼」了一聲。

車突然停住,我撐著脖子探望,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只有一個木屋佇立於荒野。陸勵成,你究竟想幹什麼?我一無姿色,二無錢財,年紀又老大,即使有個人販子,只怕都不肯接收我。難道他打算對我進行嚴刑拷打?

「下來吧!」陸勵成下車後,替我拉開車門。

下來就下來,已經到這步田地,誰怕誰?我抱著江姐進渣滓洞的想法,隨他走進小木屋。倒是海水不可斗量,屋不可貌相,外面看著舊,裡面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陸勵成給我倒了杯水,聽到我嘴裡哼哼唧唧:「紅岩上紅梅開,千里冰霜腳下踩,三九嚴寒何所懼。」他把水杯重重放在我面前:「我不是國軍,你更不是紅岩上的紅梅。」他頓了一頓,嘲笑著說:「不是人人都能把自己比梅花,小心東施效顰。」

我氣得甩袖就走,出了屋子,舉目遠望,青山隱隱,寒星點點,真是好一派田園風光呀!已近深秋,白天還好,晚上卻著實很涼,迎著寒風,繞車慢行九圈後,胃中飢餓,身上寒冷,又踱著步子,回到了小屋,他在桌子前坐著吃飯,頭都沒抬地說:「關好門。」

我看到桌子上面還有一碗米飯,一聲沒吭地坐過去,即使這是鴻門宴,我也要做個飽死鬼。

本著我多吃一口,敵人就少吃一口的原則,我是秋風掃落葉般的無情,恨不得連盤底子都給清個乾淨。

陸勵成保持了他一貫的風度,毫不客氣地和我搶著,兩人一通埋頭苦吃,等盤子見底時,我撐得連路都要走不動。兩個人看看空盤子,再抬頭看看彼此。我沖著他齜牙咧嘴地笑,我很撐,但是我很快樂!我知道他沒吃飽。哈哈哈!

看到他想站起來,我又立即以笨拙而迅速的動作佔據屋子中唯一的一把躺椅,搖著搖椅向他示威。他沒理會我,把方便碗碟裝進塑料袋封好,收拾好桌子,將躺椅旁的壁爐點燃,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喝著。

估計燒的是松木,所以屋子裡瀰漫起松香。不知道是因為松香,還是因為胃裡豐足、身子暖和,我的心情慢慢好轉,四肢懶洋洋地舒展著,一邊晃著搖椅,一邊打量陸勵成。

因為沒有了椅子,他就側坐在桌子上,身子後恰是一面玻璃窗,漆黑的夜色成了最凝重的底色,壁爐里的火光到他身邊時,已經微弱,只有幾抹躍動的光影,讓他的身影飄忽不定,窗外的瑩瑩星光映著他的五官,竟讓他顯得很是溫和。

他起身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我這才看清楚他喝的酒,色澤金黃,酒液渾濁,我立即覺得饞蟲涌動,厚著臉皮說:「你哪裡來的家釀高粱酒?給我也倒一點吧。」

他挑了挑眉毛,有點詫異,隨手拿過一個玻璃杯,給我斟了小半杯。

我先把鼻子埋在酒杯旁,深吸了口氣,再大大地喝了一口:「好滋味。」

他得意地笑著,是我從未見過的神情:「我媽親手釀的,高梁也是自己家地里種的,難得你識貨。」

我心裡有點驚訝,他的衣著打扮和談吐已經完全看不出他的出身,我嗅著酒香說:「我老爸有個老戰友,有一年來北京出差,特意從陝西的農村弄了一罈子高粱酒給我爸,我爸摳得什麼似的,總共才賞了我一杯子。」

我的搖椅一晃一晃,壁爐里的木頭畢剝作響,精神放鬆,才體會出這個屋子的好,城市裡從沒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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