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林枳 第五節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了。

我開始跟以前很不一樣,因為,我變成了別人的女朋友。

我開始頻頻逃課,撒謊。所幸的是,每一次,都有田田丁這個可愛的姑娘幫我。那些日子我開始越來越依賴田丁丁,有時候我也很難說清楚我對田丁丁的感覺,當我發現我是真正的很喜歡她的時候我甚至覺得有些害怕。而且我最害怕的是我清楚地知道我自己害怕的是什麼,我怕我失去在她面前的優越感。

我真的漸漸在失去這種感覺。

我所擁有的,常常並不是我想要的。——雖然這句話放誰來聽,都會覺得我真欠揍,但我向你保證,它是實情。

那麼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

他看著我時的眼神,他眼神里的疼愛,是這樣的吧。林枳的生活里沒有這些,所以,我才會這樣奮不顧身的吧。

楚暮,我的小愛人。我要把他變成一個好孩子,我想我一定能!

那些天我很拚命地看書,其實,我的功課不都是這樣看出來的,我只需要花課堂上的四十五分鐘,就能彌補別人課餘的兩個小時。但只有這樣才可以把想他的念頭死死地摁下去。這樣的煎熬因為周末的到來終於要結束。天中的所謂周末,其實只有一個下午而已。而月假,才會像一般的周末一樣放足兩天。即便是這樣,我還是為重新獲得自由而激動萬分。

我拍拍田丁丁的臉,歡欣鼓舞地往校門口一路小跑準備去見他的時候,卻意外地看到了於根海的車。

我放慢我的腳步。

他搖開車窗,對我說:「上。」

這一次我沒有摔他的車門。我矜持地坐他這輛天殺的MINI COOPER的副駕駛座,正打算矜持這麼一路直到跟於根海分道揚鑣的時候,他卻偏偏問了我一個讓我再也無法矜持起來的問題。

「有相好的了吧,你?」

我靠,難道他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男朋友」這個詞?我在心裡為了於根海劣性難改的粗俗已經開吐,嘴上,仍然是鎮定優雅地敷衍著他:「沒有。」

他嘿嘿笑,就好像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落在他手上一樣,笑得非常地齷齪。

「別騙我啦!」他猛打了一把方向盤之後對我說,「我有個朋友看見你在酒吧里跟個小男生摟摟抱抱親親摸摸,看你的臉色,這段日子過得很滋潤啊!」

我靠靠靠,這像爹對女兒講的話么?雖然這麼多年來我已經根深蒂固地接受了後爹不是親爹的這個事實,雖然我對於根海的口沒遮攔已經適應到了不是一般的程度,但這樣嚴重超出尺度的話,還是激起了我的小憤怒。

「你朋友看錯了。」我冷靜地說。

「我來接你回家。」他說,「今天哪裡也不許去。而且我警告你,你要再敢讓那些臭小子踏進我家門半步,我就連你一起趕出家門!」

「憑什麼?」我轉過頭問他。

「憑老子養了你這麼多年。」他說,「就不能容忍你在外面給我丟人!」

我只是語氣平靜地說:「我哪有你丟人?手上套著金戒指開寶馬。」

我的話音剛落,於根海就猛地踩了一腳剎車。

我深吸一口氣,已經準備好狂風暴雨一般的咒罵降臨到我頭上。

可是這一次,大概是被刺激得實在太狠,於根海不明智地改變了策略。要知道,他可是最痛恨別人說他沒品,他辛辛苦苦買MINI COOPER就是想搭一趟時尚的末班車,一語被我道破天機,他不惱羞成怒才怪。

我看著他的臉色從紅變白,從白變綠,看著他咬著牙齒,狠狠地說出了這麼一句:「你就跟你媽媽一樣賤!」

我當機立斷地甩了他一個耳光。

然後,好漢不吃眼前虧地,我手腳麻利地拉開車門,招了一輛TAXI。

雖然桑塔納絕對跑不過寶馬,但是在這堵車堵到一塌糊塗的鬼地方,就算你有一輛法拉利又如何?於根海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沒有追上來,當我坐在計程車上驚魂稍定,伸手一摸臉,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所謂悲從中來就是形容當時我的心情,不,與其說是悲傷,不如說是憤怒,我的樣子肯定丑到極點,那個禿頂的計程車司機從後望鏡里憐憫地看了我好半天,嘖嘖地開口:「小姑娘什麼事想不開噢,小小年紀……是不是考試沒考好?」

我凶凶地回他一句:「關你屁事!」

他噤聲,回頭繼續開車,我從側面看見他的臉,上面寫的一行字是:不跟你這瘋婆子一般見識。

而我坐在后座上兀自氣得發抖:她是我的媽媽,就算她真的賤,有資格說的也只有我一個人。

於根海算什麼東西?

其實一分鐘以後我就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

於根海,他就是一張飯票,一個移動荷包。雖然他一直以來都不算特別慷慨,但給我們母女倆的生活費,還是能應付基本的生活。

那麼,剛才我毫不留情的一耳光,是不是等於親手撕壞了飯票,扔掉了荷包呢?

如此說來,我還是有丁點兒後悔的。

但不管怎麼說,還是有高興的事。那就是——我終於又見到了他。

不過短短几天,卻已經彷彿是過了很多年。我敲他的房門,一直敲到手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開門的聲音。他好像才起床,只穿一條沙灘褲,拉開門,懶懶地笑著,對我說:「寶貝,你來了?」

黃昏金色的陽光照著他的臉,看著他有些疲倦的笑容,我竟然有想要流淚的衝動。

他拉我進屋,讓我在床邊坐下,盯著我的眼睛說:「別說,這幾天我還真有點想你。」

我默默地把頭靠到他的懷裡。

他柔聲問我:「怎麼了,不開心?」

「嗯。」我說。

「我的林枳,可是無敵的。」

我環顧四周,問他:「要是搬來跟你住,你會歡迎嗎?」

「哦?」他揚起半邊眉毛,「天中的高材生離家出走?」

我想起於根海,賭氣地點點頭。

周楚暮笑了,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彈了我額頭一下,然後說:「可是寶貝,哥哥我養不起你。」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找了半天,終於在枕頭下面找到了它。我聽到電話那邊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很大聲很兇,在讓他還錢什麼的。結果周楚暮的聲音比他還大還要凶:「行了,知道了,最遲明天還你!」

然後,他掛斷了電話。

電話又尖銳地響了起來,周楚暮索性把電池下掉,扔到了一邊。

我問他:「你欠別人錢?」

「你別管。」他說。

「欠多少?」

「我都叫你別管!」他沖我大吼。

「可是……」我用一種非常堅定的聲音說,「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嗎?如果你的事我不管,那誰能管呢?」

他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如果有人在大街上這麼看我,我一定會認為我的臉花了。時間好像停住了一般,我倔強地抿著唇昂著頭,等他的答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說話,說話的同時,還拉了拉我前額的劉海:「那,你能借給我一千塊嗎?」

一千塊。

我沒有。

但是我微笑著對周楚暮說:「好吧,你等我,我去拿。」

說完這話,我站起身走到門邊。他一直跟著我出來,輕輕地在我身後抱住了我,在我耳邊說:「對不起,我不想給你帶來任何麻煩,你知道的。」

我拚命地點頭。淚水又一次在眼眶裡醞釀。

他是心疼我的,我知道。

可我說的也是真話,從重遇那天起,我們就是兩個相依為命的孩子。周楚暮,我的小愛人,我不可能丟下你不管。我不知道我的眼淚是什麼道理,可我知道不能給周楚暮看見。我害怕他會以為,我借錢給他,是我心不甘情不願的事。

我向上帝發誓,我是真心要幫他的。

「你是去銀行嗎,要不要我陪你?」周楚暮勾住我的手指,甩了甩我的手臂問。

「不要了。」我鬆開他,「你在家等我就好,我去去就回。」

「那好吧。」他說,「晚上我在算了等你。」

那天,他一直把我送到公車站台,看著我上了車,直到車開了,還小跑著追了幾步,跟我揮手。他眼神里對我的依戀,像一條粘連的絲線,距離越來越遠,卻沒能把我的意志從那眼神中分割開。

下了公車我直奔回家。推開家門,發現於根海不在家,媽媽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徑直走向她,開門見山地說:「給我一千塊。」

她抬眼看我,吐出兩個字:「沒有。」

「我弄丟了同學的掌上遊戲機。」我說,「我得賠他。」

「你應該小心點。」她說,「不要總是丟三拉四的。」

我討厭她這樣岔開話題,於是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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