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在了 第二節

典子的目光被報紙文化版上的一小塊報道所吸引住了。那一小塊版面登載著「作家村谷阿沙子氏住院」的消息。典子急急忙忙看了一遍那條簡短消息。

「——作家村谷阿沙子女士於17日住進了東京都市內品川區西品川XX號的進藤精神病院,因高度神經衰弱,現在謝絕會面。」

典子受到了很大的震動,隨後陷入了茫然。村谷阿沙子因高度的神經衰弱而住進了醫院。這消息過於突然,使得典子沒能馬上反應過來。

那個長著一張圓臉的身材肥胖的村谷阿沙子患了高度的神經衰弱?這個病好象怎麼也不對頭呀。如果是糖尿病或者心、臟病的話還能夠解釋得通,而這個病真讓人感到有點不對頭。

可是,丈夫亮吾氏的失蹤一定會給阿沙子女士以很大的打擊,她曾經幾次去小田原車站打聽過丈夫的下落。

這絕非一般的失蹤,好象與田倉的不正常死亡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典子和龍夫去箱根調查以後越發覺得自己的判斷沒錯。

阿沙子知道這件事吧?她一定與這件事有更密切的關係。可以推測她因此事而憂慮著。由此,典子想起了阿沙子女士最近很焦躁的種種情形。

因為典子是向阿沙子約取稿件的聯繫人,所以她了解阿沙子。阿沙子女士近來那種大方和穩重勁全沒有了,過去,女士的小眼睛和小鼻子看上去很善良,而近來,那小眼睛裡閃出異樣的光,小鼻頭上不斷冒出油汗。

女士過去那朗朗柔和的聲音近來帶上了尖硬的刺耳聲調。在箱根旅館打電話催稿時聽到的就是那種聲調。總之,確實是心情惡化了。

這樣一來,典子反倒重新推想她也許是一個神經脆弱的人。人是不能夠以面容和體格來衡量神經的。

這樣推理看來,田倉的不正常之死再加上丈夫亮吾氏的失蹤使她過度地損害了神經,以致於到了要求住院的地步。

典子想起了在與龍夫一起拜訪阿沙子女士家的那天晚上女士那歇斯底里的反應。還有,在門口聽到的「廣子、廣子」那象切割金屬似的喊叫聲也迴響在自己的耳旁。這確實是不一般。

在門上貼著所謂「現在外出旅行不在家」是因為住院了。那個女傭也一定跟著去伺候了。

儘管事情一般,但由於典子是村谷阿沙子的稿件聯繫人,所以典子不想撒手不管。阿沙子女士曾經對典子說過:「你最近最好別到家裡來了,總編輯那兒由我作解釋。」這就象宣布不歡迎她出入阿沙子家門和用手指著門口讓她滾蛋一樣。一想到這都是病中說的話,典子也就不生氣了。

報紙上登著謝絕會面,但是典子還是想去醫院看看。她帶著這種打算做了一下上班的準備。

到社裡一看,白井總編輯已經先來了,他仍然在電扇前面眯著眼睛吹著風。

白井一見到典子就瞪圓眼睛說:「哎,看封今天早晨的報紙了嗎?」

典子一邊鞠躬致禮,一邊回答道:「是的,看到了。」

白井一邊把電扇轉向典子,一邊說道:「說是住進了精神病院,真讓人大吃一驚啊!」

「各雜誌社還不知道她的去向,但是前天的事今天早晨就上報了啊!可是,說是高度的神經衰弱?」

總編輯用手搔了搔長下巴進一步強調了他的驚訝。

「那位女士以前有過這種病嗎?」

典子微笑了,心想大家的想法都一樣。

典子客氣地說道:「最近想到了不少事。您想聽聽嗎?」

「嗯。」

白井左思右想地扭著頭。

「原因還是田倉事件啊!問題越來越複雜了。可是,阿沙子女士住進了精神病院真有意思。利子,儘管說是謝絕會面,你還是去探視一趟吧。」

典子回答說當然有這種打算。

「是啊,等崎野君來了以後,你們一起去吧。一定要見到阿沙子女士。得了高度神經衰弱的女士說不定會不知不覺吐露真相。」

崎野在計程車里苦笑著計典子說道:「一見到阿沙子女士,說不定她會發怒:你又是誰?」他還在想著前幾天拜訪時的情景。

「這回如果真是得了神經衰弱的話,也許不會認出對方而說出實情。」

汽車一路找著品川的精神病院。混亂狹窄的街道兩側擠滿了商店。

典子說:「白井先生好象想到這一點了。」

「他說過,高度神經衰弱就象精神病一樣,所以村谷先生也許不知不覺會吐露一點真相。」

龍夫坐著不停地晃動著腿。

「但是,現在去會見女士一定有趣。還有,那位女傭也會在吧。要問的事很多啊!」

龍夫似乎正在期待著會面。典子也期待著能夠聽到那天晚上沒能聽到的女傭的解釋。

過了商業區就是住宅區,接下去附近就是工廠。進藤精神病院就座落在這種地方。這是一家出乎意料地漂亮的醫院。在裡面好象有一棟住院大樓。

下了計程車後,兩個人就走進了醫院的大門。收發室在左側,從那一直通向走廊。「稍微打擾一下。」

龍夫對收發員一說,從小窗口裡面就露出了一張護士的臉。

「我們是來看望村谷阿沙子女士的。」

「是前天住院的那位吧。」護士沒看名冊說道。

「那位謝絕會面。」

「稍微見見就行。甚至見上一面也行。」

護士拒絕道:「不好辦啊!大夫吩咐過。」

「她的病有那麼重嗎?」

「是的,好象是那樣。」

管收發的護士不了解情況也是正常的。

「那麼,請讓我們見見醫生吧。我們想詢問一下患者的病情。」

「你們是什麼關係?」

收發員同意了。這邊一說是跟患者在工作上有關係的出版社的人,護士的臉就從窗口消失了。

「聽完大夫的話後,想見一見跟著一起來的那個女傭。」

龍夫轉向典子小聲這麼說道。她點了點頭。

過了四、五分鐘,大夫披著一件白大褂,拖著拖鞋從走廊走來了。大夫很年輕。

龍夫拿出了名片。

「會面不合適啊。」大夫說著也看了看典子。

龍夫問道:「咬呀!病得這麼重了?」

大夫回答說:「是的。前天剛住進來,最好讓她一個人休息養病。」

「到底是什麼病呢?」

「是神經衰弱。用大夫的話說,叫作精神創傷性反應。」

「是嗎?這是怎樣一種癥狀呢。」

「詳細一點講,就是異常體驗反應。也就是說,特別容易抑鬱、驚恐、不安、多疑、暴怒,而且這些反應在有異常強烈的動機時,就容易造成異常敏感或缺乏自信的心理。村谷女士的這種病是由抑鬱和不安的反應非常強烈引起的。」

大夫就象是講課似地說了這些。

龍夫和典子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

龍夫象要失去信心似地問道:「會面還是不合適嗎?」

「不合適。這種病造成了精神創傷性的內臟障礙。實際上,村谷女士已經得了心臟病。你們一見面就會引起患者興奮,所以作為大夫,我謝絕你們會面。」年輕的大夫斷然拒絕了會面。

「是嗎?」龍夫流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那麼,那個來伺候病人的女傭在吧。能不能請您給叫一下她?」

「噢,那個女傭現在不在,她好象請假回去了。」

「什麼?請假回去了?」龍夫提高了聲音,典子也吃了一驚。

大夫說道:「是呀。來了一個替換的人。這個人好象是家庭臨時女傭協會的護理員。」

叫作廣子的女傭不在了。

主人阿沙子女士住院了,並且亮吾氏又去向不明,這時廣子請假就等於是逃跑。

比起不能見到廣子向她打聽一些情況的失望來,典子對廣子近乎於背信棄義的行為更感到吃驚。平時看上去溫順誠實的她也只不過是一個女傭。這麼一想心裡也就明白了。

總之,亮吾氏不在,平時干習慣了的女傭又請假不知去哪兒了,這樣一來,萬一阿沙子有事會跟誰聯繫呢?典子就象把這事當成自己的事似地擔心起來。

典子這時第一次開口向大夫問道:「那位村谷女士的聯繫人地址在住院患者名冊上寫著嗎?」

「寫著吧。因為不是我管的事,所以不清楚,我去問問。」

大夫走到收發室向護士吩咐了什麼。過一會,護士手裡拿著一張紙片來了。

「據說是這位。」

紙片上用鉛筆寫著——鳥取縣東伯郡東鄉町XX號 島田義太郎(兄)。這個人好象是村谷阿沙子的親哥哥。典子心想聯繫人住得可真遠啊。

兩個人即使再在醫院呆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收穫了,就向大夫道謝,然後走了出來。

回去準備坐公共汽車,兩個人慢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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