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田原 第三節

在這家木材加工廠里,有七、八個工人在幹活——用機械鋸把圓杉木鋸成木板。機械鋸鋸木頭的刺耳聲響徹了這一帶上空。

在這種地方居然有木材加工廠。因為這裡是箱根山裡的村落,本來不足為奇,但是,典子和龍夫對在這種地方忽然出現了一個木材加工廠還是感到有點出乎意料。

龍夫說:「過去看看吧。」

「好吧。」

典子點了點頭。兩個人就象是要去看怪異之物似地向前邁起了腳步。

在木材加工廠幹活的人們回過頭來看了這兩個旅遊者一眼,馬上又繼續幹了起來。他們對兩位沒興趣,好象覺得這兩個人是到箱根來玩的一對情侶,此時信步走到這邊來了。木屑從機械鋸里象雨點一般地飛了出來,空氣中飄盪著一股樹木的清新氣味。

龍夫捅了一下典子的肩膀說:「你看,那邊有一輛卡車!」這輛印有木材加工廠標誌的卡車好象出了故障,孤零零地停放在廠房旁邊。那邊堆放著不少木材。

典子想起在剛才經過的路面上有車輪軋過的痕迹,說道:「這條路果然通卡車啊。」

田倉之死當然不會與這裡的木材加工廠有關係。可是,也許是由於某種心理上的錯覺吧,典子的心裡總覺得在兩者之間被兩條汽車輪胎軋過的痕迹聯繫著。

龍夫催促道:「回去吧。」

他們倆由原路返回。這回是上坡,兩個人走得很慢。炎熱的太陽從頭頂照射下來,龍夫掏出臟手絹擦了擦脖子。

拐過幾道彎後,又重新來到了原來龍夫往懸崖下探望的地方。

龍夫看著地面嘟噥道:「有輪胎的痕迹。」

地面上兩條車輪的痕迹有些混亂,好象這裡經常通行卡車。

典子心想卡車通行與田倉義三的不正常死亡不會有關連吧,這種普通的小道到處都有,只不過田倉義三是從這種道路中的一條墜落下去的,過於注意輪胎痕迹就會導致錯誤的判斷。

龍夫站在被認為是田倉掉下去的地方眺望著對面。強烈的光線從天空照射下來,峽谷和對面的山峰都顯得毫無生氣。草叢中冒出撲鼻的熱氣。

龍夫叉著雙臂站在那兒說道:「夜裡這可是個寂靜的地方啊!」

典子想,他是在想田倉死去那天夜晚來到這裡時的情景。過了10點半,田倉一個人走出旅館,坐著纜車上來後就走到這裡來了。當時一定是在11點之前,這裡肯定既寂靜又黑暗。

龍夫以疑問的神情問典子:「他為什麼要到這兒來呢?」

太陽從頭頂上直射下來,他的臉色蒼白,眼睛象是畏懼強光,眯縫起來。

典子答道:「是為了要見誰吧。」

「見誰呢?誰是必須要在其時、其地會見的人呢?」

「我也正在想。」

「那麼,這個人一定跟田倉義三關係很密切。」

「是的,因為田倉先生放心地來了。當時正在與夫人喝著啤酒,半道卻慌忙地走出了旅館,因此,肯定是事前約好了地點和時間。」

「是被邀請去的嗎?」

「即使是被邀請的,田倉先生也放心地去會見了。」

「跟田倉有這麼親密關係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兩個人好象是在討論研究。

龍夫說:「把我們知道的與這個事件有關的人都例舉出來看看。」

「首先應該是田倉先生的夫人。」

「夫人,的確,她與田倉關係最近。可是,說是她邀請田倉到這來的有些說不通。如果夫婦兩個人想說話,就應該一起走出旅館、同乘一個纜車。為什麼夫人要等過10分鐘後才追上去呢?」

「先把丈夫叫出去,夫人隨後再追上去,這種情況也有呵。事先約好地點嘛。」

典子儘管這樣說,但並不是對田倉的妻子抱有懷疑,這只是為了討論一下事件的各種可能性。

「你說的不大合乎情理。」

龍夫走到了樹蔭下。一躲開直射的陽光,就感到了箱根特有的涼爽。兩個人在山邊道旁的樹蔭下站著休息。

「為什麼?」

「是這樣。一般夫妻在這種情況下約會的時候,丈夫會來這種寂靜的路上等著嗎?坐纜車上來到這至少要花10分鐘左右。而且會讓妻子一個人隨後走這種寂靜的小路嗎?一般的情況應該是在纜車停靠的地點會合吧。」

聽龍夫這麼一解釋,典子不由在笑了起來。他獨身一人卻能理解夫妻的心理真讓人奇怪。

「的確如此。」

典子笑著看了一下龍夫的臉。

「好吧,就算是在纜車停靠的地點附近田倉先生等了夫人吧。如果夫婦兩個人後來又一起走到這來了呢?」

「是呵,這樣就明白了。」

龍夫點了點頭,「但是,這和在小田原警察署看到的田倉妻子的詢問筆錄不符啊!她確實是說隨後就去追丈夫了,但是沒有找到丈夫的身影啊。」

「如果這是夫人的謊言呢?實際上她是在說沒見到任何人。我想當時時間很晚了,所以不會有過路者,實際上是沒有目擊者。也就是說,當然沒人能夠證明夫人的話是否屬實。」

龍夫讚揚道:「高見。」

「沒有人證明夫人所說的是否屬實,所以,對她那天夜晚的行動可以任意想像推測。」

「是啊!」

龍夫在原地轉了幾圈。

「這麼說是那個妻子把丈夫哄騙到這條路上,然後又從懸崖上給推下去的嘍?」

朝溪谷那邊一望,這時正好有一個玲瓏的纜車在緩緩下降。那小巧的車身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一想到向下有35米的高度,幻現出從這兒被推落下去的田倉的身姿,典子身上不由地打了個冷戰。典子本來並沒有想到把背對著懸崖的田倉推下去的人就是田倉的妻子。

儘管如此,作為討論應該提出這種假設。

龍夫故意以不理解的神情問道:「雖說田倉瘦弱,但也是一個男人啊。女人能有勁把他推下去嘛?」

這是一種問答形式的討論。

「有安眠藥啊!」典子回答道。

「田倉先生走出旅館之前服過安眠藥呀!當時藥性產生效果開始昏昏欲睡,所以已經無力抵抗了!」

「他妻子當時知道田倉服了安眠藥嗎?」

「說不定不是田倉自己服的,而是被動服用。如果夫人騙他把白藥片說成是治肝病的葯,田倉先生也不會不吃吧。還有,把安眠藥摻在啤酒里一起喝的話,效果不是會更快嗎?」

「是那樣,越來越有眉目啦。」龍夫理解地點了點頭。

「動機呢?」

「夫人憎恨田倉先生呀。我想因為田倉經常跟別的女人鬼混,所以她肯定受到田倉的虐待。你瞧,我們去藤澤他家拜訪時,夫人弟弟的表情不是不大懷念姐夫嗎?我想,那就是夫人對田倉先生的憎惡感情也傳染給了自己弟弟的證明。」

龍夫嘟噥著自言自語道:「是啊,她弟弟是那樣。」因為典子說到了田倉妻子的親弟弟,所以,龍夫好象是突然考慮到了這一點似的。

「完全如此。」

龍夫接著又說道:

「你對田倉妻子的推理完全正確。既有動機,又有能夠讓人理解的行動推理。而且,從他妻子走出旅館到回來的這段時間也吻合,因為沒有目擊者,所以不能證明她當時不在現場。的確,你完全推翻了田倉良子在小田原警察署調查報告上所說的證詞。」

典子只是把它作為一個推理假設說出來的,實際上並沒有覺得事情真是這樣。

四、五個當地的人從這條路上下來了。他們路過時直盯著站在道旁樹蔭下的龍夫和典子。好象他們以為這兩個人是常在箱根見到過的那種從東京來的一對男女。

他們在拐角處消失後,傳來了一陣笑聲。典子心想可能是在下流地議論著自己,所以臉紅了。

「利子,我們邊走邊接著談吧。」龍夫似乎也意識到了那笑聲的含義,說話時的表情極為嚴肅。

「下一個,是可疑地失蹤了的村谷女士的丈夫、亮吾氏。」

龍夫重新點著一支香煙,故意不看典子的臉。

「亮吾氏的情況。」

典子說話聲有些生硬。她自然地與龍夫拉開了距離後接著說:「與村谷先生一起考慮不是更方便嗎?」

「可是,他們兩個人是分別出去的呀。」

「但是,從時間上看差不多是在同一時間內離開的旅館。離開旅館這段時間前後大約有一個多小時啊。」

「這麼說,如果有這麼一段充足的時間什麼都能幹啰?」

「亮吾氏是和女傭在一起的,而且說是還去了強羅那邊。」

「也許開始是去過,但是,也可以認為過後又回到這條路上來了。因為他從對溪庄出來的時間比田倉要早得多。」

「當時,女傭也一直陪伴著他到最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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