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田原 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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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您在沒找到田倉義三先生而於晚上11點多鐘回到駿麗閣時,對旅館的女招待說過丈夫被熟人叫去打麻將了。這是為什麼?

答:如果他一晚上都不回來,旅館會擔心吧,我也不好意思,所以就找了個適當的理由。

問:您是否想過他也許不會回來了?

答:我想如果那個女人來了,住在其它旅館的話,他就不會回來了。他是一個從不顧妻子心情而經常心安理得地在外過夜的人。

問:田倉義三先生晚上睡得很熟嗎?

答:他經常不能馬上入睡。

問:有吃安眠藥的習慣嗎?

答:有。

問:都服用多少?

答:經常吃八片。

問:從田倉義三先生的胃裡發現了他曾服用過安眠藥的跡象,而您說不知道田倉先生吃過。

答:我的意思是指沒有看到他當時吃藥。我去過廁所,離開過田倉一、兩次,所以,也許是在這期間吃的。我想如果他吃了葯的話,一定會與往常一樣是八片。

問:那麼,您認為是田倉先生打算睡覺而吃的葯嘍?

答:是這麼認為。

問:可是,過後他又外出了,這難道不矛盾嗎?

答:他就是一個經常矛盾的人,經常干那種不符合邏輯的事。

問:在這之前,田倉義三先生來過箱根嗎?

答:經常來。

問:您認為他很了解跳崖自殺那一帶的道路嗎?

答:我想他多半了解。他對箱根很熟悉。

問:田倉先生沒留下遺書嗎?

答:沒有。

問:您認為田倉先生之死不是事故致死而是自殺,有什麼根據嗎?

答:就象剛才說過的那樣,田倉以前經常說,象我這樣的男人還不如死了好。他有時也突然發作胡來。我想這次他多半是突然發作想死的。還有,我去自殺現場的鄉間小道看過,道有2米多寬,雖說是夜晚,但也能大致看清道上的白色,所以,不會是不小心失足從懸崖上掉下去的。我認為田倉是病情發作後跳崖自殺的。

龍夫看完後,典子接著又看了起來,在她看這些的時候,龍夫吸著香煙專心沉思著。

「謝謝!」

典子把有參考價值的話記在筆記本上,然後把記錄本還給了見習警部。

龍夫這時開始問見習警部:「田倉義三先生吃了八片安眠藥不是根據夫人目擊的證詞而是推測的吧?」

「是的。」

見習警部合上記錄本回答說:「可是,夫人說田倉先生有每次吃八片的習慣,同時胃裡的檢查也不明顯,所以可以相信吧。」

「正象調查記錄上問的那樣,田倉先生吃完葯後又外出了,這有點不大合邏輯啊。」

「是啊,是有點奇怪,但是,他夫人的解釋也並不是說不通,根據我們的經驗,常有那種想像不到的自殺情況發生。這種情況大概是病情發作造成的,是精神狀態突發性異常了吧。」

見習警部又看了一眼典子說道:「特別是據夫人講,田倉義三這個人好象性格很怪,所以,我們認為這種情況有可能存在。」

見習警部看上去好象對已經基本定性的事件不想再說什麼了。

「你們是要寫什麼有關田倉先生自殺的報道嗎?」見習警部懷疑地問道。

「不,我們沒想要寫什麼。只是田倉先生與我們在工作上有往來,所以只想來問問。謝謝!」

龍夫鞠了一躬,對見習警部的熱情表示了謝意。

典子與龍夫並肩坐在開往元箱根的公共汽車上。也許是因為並非假日的關係吧,車上的乘客不多。公共汽車在撒滿陽光的印有白線的道路上向山間駛去。

典子一邊注意別碰著龍夫那出汗的胳膊,一邊說道:「讓我們看了調查記錄真不錯。這樣了解了很多情況。」

龍夫笑著問道:「田倉良子的話,你對哪一段最感興趣?」

龍夫那懶得刮而長長的鬍子上沁出了細小的汗珠。快點把汗擦了就好了,典子一邊這麼想一邊說道:「田倉先生的性格呀,並不象想像的那麼單純。好象他當時很苦惱吧?」

「是對自己的工作吧。」

龍夫點頭道:

「我在看調查記錄時對這一點也感到有些意外。我終於了解到田倉義三也有凡人的苦惱。田倉的工作是把從內部探聽到的別人的私生活作為寫作素材賣給雜誌社。特別是對名人。嚴格說起來,他是一個下賤的暗探。他有時也會對藉此種工作為生的自己感到討厭吧。」

典子也有些意外,看上去豪放洒脫的田倉義三居然也有如此細膩的內心情感。

「因為自己的工作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任何創造性吧。的確,沒有人比他工作得更沒意義、生活得更空虛了。」

這時從擴音器里響起了公共汽車女售票員的聲音。左邊看到的是石垣山,現在開始介紹秀吉一夜城的由來。

這時,典子想起了調查記錄中的一段話:

——雖然田倉在工作上很要強,但實際上他性格懦弱。他經常悲觀地說活著干這種無聊的工作真讓人難以忍受。他還說過玩女人就是為了忘記這種痛苦。以前,他在家病情發作時用頭撞過門柱,還受過傷。因為他常流露出想死的念頭……

「田倉的心情是能夠理解的。」

女售票員的解說結束了,於是龍夫說了起來。

「現代社會的人不是多少都有這種心情嗎?」

典子看了一下龍夫的側面。投射到對面窗外的他的眼神,這時似乎霎那間出現了憂鬱的苦思著的迷惘,這一印象,奇妙地留在了典子的心底。

龍夫又恢複了原來的聲調說道:「還有什麼可供參考的嗎?」

「田倉先生最初在箱根住的是強羅的春日旅館,就是說搬到駿麗閣以前是住在那家旅館啊。」

典子明白了。她想起了到這兒催稿子的那天晚上,自己為找旅館從宮之下向木賀方向走去的路上遇到過身著浴衣的田倉義三。當時就覺得他住的旅館好象就在附近,果然是附近的強羅。

「是啊。知道了這一點,我們就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龍夫這才掏出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汗。這個手絹有些髒了。典子想,洗一洗就好了。

「村谷女士為什麼急急忙忙從杉之屋飯店搬到對溪庄去了?田倉的遷移與這一問題有聯繫。也就是說,當明確得知村谷女士變更了住處之後,田倉也變更了自己的住處。而且還搬到她住處的隔壁。所以,去春日旅館也許會打聽到田倉更換旅館前後的情況,」

在典子到達的那天晚上,村谷女士住的是杉之屋飯店。杉之屋在宮之下,春日旅館在強羅,兩者的距離很近。

典子當時到這的第二天上午,她為稿子的事給杉之屋飯店掛過電話,但是,那邊說村谷女士搬到坊島的對溪庄去了。當時她吃了一驚,感到難以理解,就是現在也還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

的確,田倉跟自己一樣,在村谷女士住進對溪庄後就搬到了隔壁的駿麗閣。因此,調查一下這件事,也許能查明村谷女士突然更換住處的原因。

公共汽車停在湯本,車上換了一些乘客。在不遠處可以看到湯本火車站。

典子於11日傍晚乘「小田號」特別快車到這個火車站時看見過拿著黑皮包的田倉義三在前面下車走了。

她現在回想起了當時他的背影。

公共汽車到達了宮之下的停車場。

典子和龍夫站在有坡度的道路中央。兩旁旅館的人都盯著他們,以為他們是一對要住宿的旅客。這時典子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龍夫一個人站在三叉路口,望了望周圍。一條路是通向剛才來的小田原方向,順著這條路向反方向一直走就通向木賀和仙石原方向,向左側岔開的有陡坡的路經過強羅通向小涌谷方向。

「村谷女士的丈夫在12日晚上散步時走的就是這條路吧。」

龍夫用手指了指通向強羅的坡道。

龍夫剛才說的是在村谷家聽女傭說過的話。

(大概10點過後吧,先生好象是在另一個房間寫稿子,說想休息一下腦子要去散步,於是就去了。她丈夫在這之後也來叫我說,也想去遛遛。乘纜車上去,順著那條大路走,稍微一拐,右手岔出一條平整的路。沿著那條路向上走……)

在女傭還想接著往下說時,響起了阿沙子女士大叫「廣子、廣子」的歇斯底里的喊聲,打斷了談話。

典子說:「當時真可惜啊!」

「如果先生的喊聲再晚一會兒,事情就會搞清楚了。」

「是呵。」

龍夫仍然在眺望著道路。

「好了。這事回東京後再找機會問吧。」

他說話的口氣意外地輕鬆。

「馬上去現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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