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作家 第三節

典子午前的閑暇時間無法消遣。這並不意味著什麼也不幹。想給村谷阿沙子打電話打聽文稿寫作的進度,但是考慮到她昨夜一定寫到很晚,拿起電話又放下了。

至少要等到11點左右。約定今天交稿。是否果真能夠完成,依然放心不下,但又沒有辦法,非得等到近午時分,才能知道結局。儘管焦躁不安,也必須忍耐,對作者是不能發泄怒氣的。

典子看看報紙,又翻翻書,再次拿起報紙,等待著時鐘上指針的移動。儘管什麼也沒幹,精神上仍然十分疲憊。外國電影中有人在房間中象團團打轉的熊一樣往複踱步的情景,典子今天親身感受到了那種心情。

好容易到了11點。典子想著「總算到了」,一邊拿起話筒。

請服務處接到杉之屋飯店,對方答話,又請他們接到村谷阿沙子的房間。

「對不起,是椎原小姐嗎?」換了服務處男侍的聲音。

「是的。」椎原答道。

「那麼請聽我說。村谷先生今天早上搬到坊島的對溪庄去了。她交代如果椎原小姐來電話就如此轉告。」

「喂,喂。」

典子吃了一驚。沒想到村谷阿沙子今天一早就變換了住處。

「坊島的,對……」

「是對溪庄。」

「這個對溪庄,在哪兒呢?」

「離這兒不遠。順溪谷向下,有專用的纜車。」

電話掛斷了。

聽說村谷女士移居的旅館並不遠,典子稍稍放下心來,搬走但託人轉告,因而不能懷疑其誠意。不過這樣一來,文稿又讓人不得不擔心了。

典子馬上向對溪庄打電話。

「住在那兒的村谷先生在嗎?」

典子聽到旅館女招待的聲音。

「是的,在,請稍等!」

不到3秒鐘就聽到了村谷阿沙子的聲音:

「啊,椎原小姐,昨夜睡得好嗎?」

與睡覺相比,典子更想知道她匆忙變更住地的理由,還想早一點兒知道受到這種影響,文稿的命運會怎麼樣。

「先生,您早,您辛苦了!」

典子向她致意,阿沙子的聲音卻象要有所掩飾:

「那件事,椎原小姐,還是不順利呀。」

典子吃了一驚。

「嗯?」

自己的聲音流露出不高興的心情。

「先生,是怎麼回事兒呢?」

「約定是今天交稿的。不過無論怎樣盡心還是寫得太慢。儘管不象話,還是請再寬宥一次,明天早上一定交稿。不知道能不能再等一等。」

村谷阿沙子的聲音也是惶惑不安的。果真應驗了不祥的預感。因為有這種預感,實際上已經考慮了一天的拖延餘地。但是,這已經是最終的期限了。如果明天再落空,那麼就再也來不及了。

「不好辦呀,先生。我等到今天晚上,無論如何要交給我,行嗎?」

典子懇求道。留一天餘地的事是不能說出來的。作者一放鬆,很可能又會再拖延一天。

「今天晚上實在不行。因為,還有一半沒完成呢!唉,椎原小姐,通融一下,寬限到明天早上吧,不管你多早來取都行。」

「不好辦呀。」

「儘管實在是不好意思,還是請求幫我一次,行嗎?」

「不好辦呀,先生。」

這樣的問答反覆了兩、三次,典子終於讓步了。她反覆提醒,明天交稿的期限是絕對不能再改了。這對自己來說也是無法後退一步的最後陣地了。

「謝謝!」

村谷阿沙子長長舒了一口氣。

典子在這次通話之後立即向東京作了彙報。她對文稿負有這種責任。如果明天早上又再次落空的話,那又怎麼辦呢?她似乎陷於一種被逼得無可奈何的境地。

電話接通後,白井總編輯直接和她通話。

「改換了旅館?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白井憤憤地說。接著,他又問了旅館的名稱。

「喂,那麼,我也要給村谷女士打電括。不過,你如果也放鬆對她的約束就糟糕了。不能住在遠離她的地方。搬到村谷女士住的旅館去!」

「可是,村谷女士最討厭編輯住在同一家旅館來催促她了。」

「啊,啊,是這樣嗎?這是件麻煩事。」總編輯咂咂嘴。

「那麼,實在不行的話,你就住到鄰近的旅館去。村谷先生如果出來悠閑地散步,說明稿子已經完成,交給你稿,你的任務就結束了。從現在起,每隔3小時,就打電話詢問文稿寫作的進度。」

「就是說,是進行監視了?」

「可以這麼說。明天早上如果再出差錯,印刷所也就又白等了。如果不這麼做恐怕就會出問題。明白了嗎?」

「是。」

典子被總編輯訓斥,不免心情頹喪。

儘管如此,她還在想,村谷阿沙子今天早上為什麼匆匆忙忙變換住址呢?那兒有什麼令她不中意嗎?

典子現在又想起在今天晨霧中所看到的兩個人影。一個是村谷阿沙子,另一個是搜羅內幕紀實文學資料的田倉義三。聲音聽得清清楚楚,所以可以確信無疑。談話的內容雖然沒弄清楚,但絕對非同尋常。就是說,不是散步時偶然相遇那種單純的寒暄。這是當時憑藉直覺的感受。其中隱藏著某種秘密,這是典子通過眼睛和耳朵領會的。因此典子才連頭也不敢回,一口氣跑回來。

村谷阿沙子和田倉義三的組合也是相當奇特的。一個是小說家,一個是出版界的無名鼠輩,並非完全無緣,但不管怎麼說,早上在那樣的地方站著交談,是不正常的。村谷阿沙子一定從昨夜起趕寫書稿干到很晚,可是她又由於什麼原因起早去和田倉義三會面呢?

典子又想起昨天來這兒的途中遇見田倉時,他口中吐露出的話:

「啊,是村谷女士的事。」

當時想到「他知道村谷阿沙子來到箱根」,而現在看來,他正是以同阿沙子會面為目的而來到箱根的。不知為什麼,總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阿沙子與田倉會面,此後就改換了住所一這兩件事看起來不會完全無關。

想到這裡,又回憶起另一件奇異的事,就是在昨夜的霧中,看到了阿沙子的丈夫村谷亮吾和一位不知名女子的身影。那人是否確實就是亮吾尚難斷定,但大致是不會錯的。

這樣看來,昨夜和今晨兩對男女的身影與阿沙子轉換住所之間,不能說絲毫沒有聯繫。這總不能看作是偁然的。或者這是霧的幻覺作用所導致的自己的多疑?那個田倉義三究竟住在哪兒呢?

但是,不管怎麼說,必須先搬到鄰近村谷阿沙子的旅館去。

典子叫來值班的女招待。

「坊島這個溫泉區,只有兩個旅館。」

中年女招待微笑著告訴她。

「啊,那麼偏僻的地方?」

「不,不是偏僻,而是因為在谷底,從宮之下的溫泉區得乘纜車下去。」

對箱根不太熟悉的典子,以往從來沒有聽人說過這些。

「兩個旅館,一個是對溪庄,一個是駿麗閣,都有專用的索道相通。」

村谷阿沙子住在對溪庄,所以,典子就只能在那個叫作駿麗閣的旅館住了。女招待說,「我來給您聯繫一下。」

典子托她幫忙,答覆說恰好還有房間。

「就要搬到那兒去了嗎?還真讓人依依不捨呢!」女招待說道。

距離不遠,用不著叫車,典子步行前去,早上的霧已經散去,可以真切地觀賞溪谷的景色。對面直壁一般峭立著明星岳。兩輛高級汽車擦身而過,這是去仙石原的高爾夫球迷吧。

旅館專用的空中纜車,因住宿地點不同分為兩處,一處有通往對溪庄的標記。這是村谷阿沙子今天早上遷居的地方。

典子望去,離這兒僅僅100米左右,有通往駿麗閣的標記。一位年輕的男侍站在前面,看到典子後鞠躬問道:

「是椎原小姐嗎?」

看來剛才出發時,旅館就已經和這兒聯繫了。

纜車小巧玲瓏。

定員六人,可是乘客只有典子一個,那個年輕男子站在操縱台上。腳剛一踏進車廂就悠悠晃動起來。

那位司機打鈴發出信號,鈴聲響了兩下。接著下面的旅館發出回應信號。小小的車廂就開始沿著索道開始下降了。

從窗口望去,懸崖大約高達40米,可以看到旅館的微小的屋頂閃著光。與索道相垂直,早川河的流水宛如衣帶。如此劇烈升降的空間差,在視覺上使人產生瞬時的恐懼。

「以前沒有發生過事故嗎?」唯一的乘客典子問道。

「絕對沒有。」司機笑著說。

這時,下方的景色逐漸變大。樹木大起來,房屋也大起來。空中纜車停靠在安全的地點。旅館的女招待來迎接典子。典子問下降需要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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