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情亂

我已在下方跪了一個時辰,李妍仍舊一言未發。

我思量著,如此僵持,終究不是辦法,磕了個頭:「娘娘,不知道召見民女究竟所為何事?」

李妍臉上的冷意忽地散去,竟然頗有哀凄之色: 「金玉,怎麼會這樣的?聽人告知此事,我怎麼都不敢相信。你中意的不是石舫的孟九嗎?你答應過我的,可你現在居然和霍去病在一起,你真的要嫁他嗎? 」

「對不起,我……我……情之一事不由人。」我只能又重重磕了個頭,「不過,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泄露你的身世,我只當從不知道此事。」

李妍冷笑道:「可如果霍去病要阻止髆兒呢?」

我抬頭凝視著李妍:「我不想叫你娘娘,李妍,我希望我還是以朋友的身份再和你說一次話。請放棄謀奪太子之位。你過得這麼辛苦,難道還忍心讓自己的孩子也這麼過一生嗎? 」

李妍緊盯著我:「我只問你,如果霍去病有一日要傷害我們,你會幫他嗎?」

我無奈地說:「如果你不去傷害太子,霍去病不會傷害你。而我……我絕不會讓你傷害霍去病。」

李妍側著頭輕聲笑起來,笑顏明媚動人:「金玉,你可以回去了。今後我們就各走各的路。但你可要記清楚你的誓言了,老天的記性是很好的。」

她有她想守護的人,我有我想守護的人,我們終於走到了這一步。我靜靜給她磕了個頭,起身離開。

紅姑吩咐廚房專揀往日我愛吃的做,可對著美味佳肴,我卻食難下咽:「紅姑,娼妓坊的生意可都結束了? 」

紅姑回道:「自你回來這才幾天?哪裡有那麼快?脫手也要一段日子,不過我已經儘力了,好多都已經談得差不多。」

我輕頷下首:「以後約束好歌舞坊的姑娘,行事能忍時都盡量忍一下。歌舞坊的生意,我也打算尋了穩妥的商家,慢慢出售。」

紅姑擱下筷子:「小玉,究竟出了什麼事情?我實在想不出你如今在長安城有什麼要怕的。霍大將軍豈能讓人欺負你?不說衛氏在朝廷中的勢力,就只是李夫人,也沒有人敢招惹我們。」

我道:「我和李夫人鬧翻了,李妍的心智計謀,你也了解一二。即使有去病護著我,可如果行事真有點滴錯處被李妍逮住,再煽風點火、小事化大地一鬧,以陛下對李妍的寵愛,追究下來,我也許可以躲過,但你們卻……如今的李妍早已不是未進宮前的李妍,她根本不會介意幾條人命。」

我想著當日在軍營偷聽到的對落玉坊的議論:「紅姑,落玉坊表面看著風光,其實我們已經得罪了很多富豪貴胄,只是因為有一個寵冠後宮的娘娘,很多人的怨氣都忍住了,如果李妍開始對付我們,只要善於引導這些怨恨,只怕園子里的姑娘都要遭罪,我現在恨不得立即解散歌舞坊,可坊里的姑娘都是孤苦無依靠的人,安排不妥當,讓她們何以為生?」

紅姑神色怔怔:「怎麼會這樣?」

我搖搖頭,苦笑道:「人算不如天算,我怎麼也沒有料到會有今日。」

伊稚斜得到渾邪王和休屠王欲投降漢朝的消息,立即派人去遊說渾邪王和休屠王。休屠王禁不得使者勸說,決定放棄投降漢朝,與渾邪王起了爭執,兩王反目。渾邪王在混亂中殺死了休屠王,引起休屠王部眾嘩變,再加上伊稚斜的使者有意煽動,引得渾邪王的兵士也紛紛臨時倒戈,主降派和主戰派的匈奴兵士彼此對峙,一場惡戰一觸即發。

消息傳到仍在路上的漢朝軍隊,趙破奴等人建議應該隔著黃河,等匈奴自相殘殺後再伺機殲滅對方,既不費己方兵力,又一舉攻破匈奴二王的勢力。霍去病卻拒絕了這個最安全的提議,言道:「陛下一直厚待歸降的胡人,廣施恩澤,恩威並用,才能臣服各國。此次渾邪王真心歸順我朝,若我們見死不救,未免讓日後有心歸順者齒冷。」言畢不理會眾將苦勸,毅然帶著一萬士兵直渡黃河,沖入四萬多人的匈奴陣營中。

霍去病以萬夫難當之勇,在四萬多人的匈奴軍隊中衝殺。

又一次以少勝多!又一次幾近不可能的勝利!

霍去病在匈奴人心中變成了一個不可能失敗的戰神,很多匈奴人被殺得膽寒,後來甚至一聽見「霍去病」三字就轉身而逃。

霍去病救出渾邪王后,又以鐵血手段命渾邪王立即下令斬殺最初主戰的八千多士兵,飛濺的鮮血、掉落的人頭,再加上渾邪王的命令,匈奴人終於全部放下了手中兵器。

霍去病派兵護送渾邪王及休屠王的家眷提前去長安,自己則等候劉徹的命令,妥善安置好四萬多投降的匈奴兵士後才起程返回長安。

劉徹厚封了渾邪王和他的將領,讓他們在長安城享有最好的一切。把歸附的匈奴部眾安置在隴西等五郡關塞附近,又沿祁連山至鹽澤築邊防城寨,在原休屠王、渾邪王的駐地分設武威、張掖兩郡,與酒泉、敦煌總稱河西四郡。至此,匈奴人在黃河區域,漠南的勢力全部被肅清,既進一步孤立了匈奴,又打開了通往西域的道路。

劉徹對霍去病此次的做法極為激賞,霍去病載功而返時,劉徹親自出長安城迎接,又增封霍去病食邑一千七百戶。霍去病共享食邑一萬一千六百戶,超過衛青大將軍,貴極全朝。

已是秋天,可仍熱氣不減,我懨懨地側卧在榻上,閉著眼睛,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美人團扇。

一個人坐到我身旁,我依舊閉著眼睛沒有理會,他俯身欲親我,我扇子一擋,讓他和扇上的美人溫存了一下,來人半氣惱半無奈地看著我。我翻了個身,把玩著扇子問:「難道她比我長得美? 」

霍去病含笑道:「美不美不知道,不過比你知情識趣倒是真的,多日未見,連投懷送抱都不會。」

我哼了一聲,用扇子擋住臉,不理會他。

他湊到我耳邊問:「你怎麼了?怎麼整個人沒精打採的?」

我幽幽地嘆口氣:「我在學做閨中思婦、怨婦,你沒看出來嗎?」

「別賴在榻上,人越躺越懶,陪我出去逛一逛。」他笑著把扇子一把奪走,扔到一旁,拖我起身,「編造瞎話的本事越發高了。一回長安就聽陳叔說落玉坊似乎在倉促地收縮生意,不知道你琢磨些什麼,竟把過錯栽到我頭上。」

自從回到長安城,因為心中有顧忌,除了被李妍召進宮了一回,一直都是深居簡出,此時雖也不太想上街,可看霍去病興緻勃勃,不願掃他的興緻,遂打起精神陪他出了門。

兩人坐在一品居雅座臨窗的位置,一壺清酒,幾碟小菜,輕聲慢語,他笑講起為何酒泉被命名為酒泉。

皇帝賜酒一壇,奈何當時人多,實在不夠分,他就索性把酒倒入泉中,同飲聖上賞賜的美酒,泉因而被叫了酒泉,當地也因此得了個漢名,把本來的匈奴名丟到了一邊。

我笑問:「泉水真的因此有了酒香?」

霍去病抿了口酒,笑吟吟地說:「陛下賞賜的酒豈能一般?眾人都說品出了酒香,那肯定有酒香了。」

他伸手要替我擦嘴角的糕點屑,酒樓中還有其他人,我不好意思地扭頭避開,自己用手指抹去,他沒有碰到我臉,卻笑著順勢握住了我的手,我抽了兩下,沒有抽掉,只能嘟著嘴由他去。

霍去病輕笑著,眼神柔似水,神情忽地一變,雖仍笑著,可笑意卻有些僵。我詫異地順著他的目光,側頭望去,心仿若被什麼東西大力地一揪,只覺一陣疼痛,腦子一片空白,人定在當地。

九爺臉色煞白,目光凝在我和霍去病交握的雙手上,全是不能相信。我心下慌亂,下意識地就要抽手,霍去病緊緊地握著我,絲毫不松,宛如鐵箍,竟要勒進肉中的感覺,我疼得心都在顫,可人卻清醒過來,默默地任由霍去病握住,一動不動地坐著。

石風看看九爺,又看看我:「玉姐姐,你……你什麼時候回的長安?你可知道九爺……聽人說你在長安,我們都不敢相信,你竟然和……」

九爺語聲雖輕,卻有力地截斷了小風未說完的話:「知道你平安無事就好。」臉上一個虛無縹緲的淡笑,看得人心中滿是苦澀。

我強自若無其事地說:「讓你掛心了。」

霍去病笑道:「孟兄何不坐過來,一起飲杯酒?」

九爺想拒絕,天照卻飛快地說:「好呀!」

石風一臉不滿,帶著怒氣盯了我好幾眼,示威地瞪向霍去病。九爺臉色依舊蒼白,舉止卻已經恢複如常,淺笑著和霍去病互敬了一杯茶,溫和儒雅地與霍去病說著無關緊要的話,只是視線一到我身旁就自動閃避開,一眼都不看我。

我一直低頭靜靜地看著膝蓋下的竹席面,霍去病自始至終握著我的手。我只覺胸間滾滾有如冰侵炭焚,對霍去病道:「我們回去吧!」

霍去病盯了我一瞬,眼中又是痛又是憐,放開我的手,輕點了下頭。

「金玉,真是巧呢!我正打算過兩日去看你。」李廣利和其他幾個長安城中遊手好閒的豪門浪蕩子走進了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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