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國快件

兩位偵査警官回警署去了。

太太秋子在井川君面前抽泣。

「可憐的靜子落到這種地步,完全是您一手造成的。」

秋子嘮嘮叨叨責備丈夫。

並川君獃獃地坐著,無言以對。太太秋子曾一再提醒自己,別讓靜子繼續幹下去,但自己一意孤行,只因許多疑團尚未解幵的緣故。

井川君在腦海里假設著靜子被害的整個過程。

昨天晚上,即十月二十日,靜子於九點左右,比平時提前兩小時離開瑪斯塔。由此可見,兇手就是瑪斯塔餐館內部的人。提前下班可能不是靜子的本意,而是兇手所謂的「關心」。在離開瑪斯塔之前她喝下了含有HP藥液的飲料,對靜子來說,無論怎樣警覺,是很難防備這種只需微量藥液的殺人工具。大概兇手一直在尋找她不注意的時候,伺機下手。

被帶上車的時候,山越靜子已經處於藥物作用的狀態中。車經過霞關收費站或銀座收費站,無論收費員怎麼窺視車廂情況,只能瞧見靠在座位上似睡非睡的女子。

兇手把車停在國分寺市東元町的平安公寓107房門前。據房東太太提供的情況,沒有看到其他人,可以斷定那兇手就是司機本人。

兇手輕聲命令靜子:在這裡下車。並背對著走出房門窺視的房東夫人,趁夜幕掩護抱著靜子的肩膀扮演一對戀人。房東夫人被其假相所迷惑,遂關上房門回到自己的屋裡。

在門前男子命令靜子:用鑰匙打開門鎖。靜子果真乖乖順從,把鑰匙插進鎖孔。

靜子的「死」,與其丈夫山越貞一被梅野安子從石和騙上計程車里的狀態一模一樣。由此可見,從鹽山溫泉開始,山越貞一被帶上另外一輛車,然後被帶到斷崖頂上。也就是說,命令山越貞一跳下斷崖的兇手與勒死靜子的兇手是同一個人。並且,殺害山越貞一的兇手就在瑪斯塔餐館裡。當然,殺害靜子不是他的動機,而是在其背後指使他的幕後策劃者。

最重要的是,兇手在殺害靜子前已經掌握了靜子的真實身份。打電話到房東家告知靜子被勒死的,是女人的聲音。而女人直呼死者的真名「山越靜子」,並一字不漏準確無誤地說出靜子的真實住址「西池袋五街」。他們連靜子死去的丈夫山越貞一的來龍去脈,也掌握得一清二楚。

「兇手」是什麼時候掌握這些情況的呢?無疑是在靜子從「那個人」那裡得知瑪斯塔內部情況,並沿著這條路線對瑪斯塔展開深入偵查之時。井川君雖在電話里告誡靜子,要沉著、機智,千萬不能讓對方察覺。可靜子從「那個人」那裡得到有力的線索後,忘乎所以,以致暴露了自己。

其「可疑」的行動,引起了對手的注意。經過一番調查,對方發覺廁所保潔員竟是山越貞一的遺孀。可見,「兇手」具有相當的調查能力。

「兇手」殺害靜子的原因有二:一、她已經涉及「秘密」;二、她是山越貞一的妻子。

他們殺害山越貞一,也是因為其掌握了下田忠雄的秘密。只是他的立場不同,以「秘密」為把柄恫嚇下田忠雄,索取約六百萬日元的報酬。

作為被威脅的一方,他們清楚地意識到,即使支付給恐嚇者第一筆報酬,恐嚇者也不會就此罷休,從此會沒完沒了地敲詐下去。事實上,山越貞一很有可能以此作為本錢,死皮賴臉地依附在對手身上。為斬草除根,對手遂起殺意。

對手察覺靜子就是山越貞一的妻子,旋即驚恐萬狀。他們懷疑靜子是懷著為丈夫復仇的目的而潛人瑪斯塔的,於是伺機下了毒手,撲滅藏在其心中的復仇火種。

靜子被以殺害其夫同樣的手段致死,證實井川君的推斷是正確的。

井川君不由得全身緊張,山越靜子的真實身份被暴露,對手勢必對自己高度警覺。也就是說,在介紹人井川正治郎的周圍已經布下「監視網」。

對手選擇井川君租借的平安公寓107室為殺害靜子的現場,顯然是對井川君進行無聲的示威和恫嚇,既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殺害山越靜子,也同樣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置井川君於死地。井川君越發感覺到,要不了多久,對方很有可能把魔爪伸向自己。眼下還不能過多地對妻子說什麼,以免引起她更大的恐慌。可即使不說,靜子的死已經使妻子惶惶不可終日。

「對方知道是你派靜子潛人瑪斯塔秘密收集情報,因此,他們的下一個目標肯定是你。」

秋子說完,害怕得連嘴唇顏色也發白了。

「沒這麼嚴重,他們沒有任何證據!我至今連一張明信片都不曾寄給靜子,靜子也是那樣。她除最後寄給我那封快遞信件以外,平時都是用電話與我聯絡的。」

「幸虧都是電話聯絡!如果靜子家裡有你筆跡之類的紙條或信件什麼的,他們就能找到借口,你也免不了招來殺身之禍。」

「即便對手懷疑我是靜子背後的策劃者,可我的動機是什麼呢?我為何要知道瑪斯塔的內部情況呢?對手一定會為此大傷腦筋。今後為了了解我的動機,對手肯定會派出爪牙暗中盯梢我,但不管怎麼跟蹤調查也不可能明白。因此,在此之前,對手不會對我下毒手。你呀,太膽小了!」

井川君說的「對手」,其實就是指下田忠雄。

下田忠雄不知道自己與山口和子有過一段情人的關係,那是下田行長與和子小姐結成情人關係以前的事情。自己在離開東洋商社去大阪後便與和子小姐斷絕了交往。在長達七年的時間裡,我倆之間無任何書信往來。

在大阪創業失敗後返回東京就職於首都高速公路的收費公司,收費工作大多由退休老人擔當。井川君也在這裡與收費相伴,視其為第二人生。

那天夜裡,和子小姐駕車經過霞關關卡收費站,副駕駛座位上卻坐著東洋商社曾經是自己競爭的對手一高柳秀夫,也正巧和子小姐購買通行券聯票。如果那天她不是購買多張通行券,而是遞上單次通行券或者遞上單次通行的現金,那今生今世也許就不會有再度見面的機會。

下田行長不會知道他倆的這些往事。和子小姐在影劇院被害前的一個月,他倆也是在同樣的影劇院見上最後一面。這,下田行長不可能知道。

雖曾經愛過的女人已經與己無關,可自己非常希望親手抓住殺害和子小姐的兇手。尤其是山越靜子被害的責任完全在於自己,並且與前後兩人的被害有著深刻的聯繫。井川君熱血沸騰,決意報仇。必須在下田行長對自己下毒手之前,先把他斬於馬下。

他緊閉雙眼陷入沉思。

片刻,他從抽屜里取出靜子的信重新看了一遍。信中提到的「那個人」是誰?井川君看了一遍又一遍還是判斷不出。「那個人」既熟悉瑪斯塔內部情況,又可以與靜子自由接觸。這人既不是服務小姐也不是服務生,隨著分析的深人和展開,井川君越來越覺得難以推斷。

井川君把靜子的信拿到院子里點火燒成灰燼。這封信如果繼續留在家裡,無疑是危險的種子。對手很有可能收買暴力集團成員趁妻子外出潛入家中搜尋,一旦證據在握,將迅速置井川君於死地。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火點燃那封信時,井川君似乎覺得燒毀了靜子留下的「遺書」。

秋子舉雙手贊成。可當變成一縷青煙騰起的時候,妻子趕緊合掌作揖。靜子似乎隨著絲絲青煙升向空中遠離人間,井川君浮想聯翩。

井川君走出家門朝平安公寓走去,此時此刻,107室門前被圍了起來,掛有禁止入內的禁令牌。警官們正在兇手作案現場調查取證。附近居民似乎都聚集在這裡,用不安的眼神凝視現場,悄悄議論著。人群里沒有房東夫人的身影。倘若自己被房東夫人發現,也許要招致痛斥和憤怒。

「這是您介紹來的,給我添了這麼大的麻煩。」

井川君急忙改變方向朝平安神社走去,附近還有幾家農戶平房,萬籟俱寂。這條路,自己曾經與靜子一起走過。

「那個人」到底是誰?

井川君陷人沉思,不經意間走到神社門前。井川君彎下腰坐在神社附近的石墩上,自己曾經與靜子並肩坐在這裡共商「大計」。井川君曾為靜子潛人瑪斯塔應該怎樣干,作了詳細的部署,可結果卻把她送進了鬼門關。

井川君淚流滿面,十分傷感,獨自一人足足呆坐了三十分鐘。路人在他身邊經過時,都不可思議地側臉望著他。

說起真正的介紹人,應該是木村秀子,不知她現在怎樣了?井川君不免為木村秀子的處境擔心起來。

對方已經明白井川君是把靜子作為特務派遣到瑪斯塔,而真正的介紹人木村秀子無疑是井川君的同夥。

井川君站起身離開神社,沒走幾步路,看見一座正方形公用電話亭。

他找到筆記本上的電話號碼,撥通《經濟論壇》雜誌社的電話。

「木村秀子在雜誌社嗎?我叫中村。」

對方接電話的是一位男子。

「木村因工作外出,不知道什麼時候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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