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放火泄恨

涉谷區松濤一帶是聞名的高級住宅街,緩緩向前延伸的坡道兩側,寬綽闊氣的私人住宅樓鱗次櫛比,沿人行道是一長溜森嚴壁壘的圍牆。有不少住宅樓是外國人買下居住的,大門上掛著用外語字母橫寫的姓名牌。雖說這條街緊鄰著涉谷車站周邊的繁華商業街,卻沒有喧鬧嘈雜聲,而是安靜悠閑,端莊整潔。它像繁榮熱鬧都市裡的一塊鬧中取靜的寶地,白天鴉雀無聲,晚上只有附近住戶的轎車引擎聲,幾乎聽不到行人的腳步聲。

八月十二日晚上八點半左右,在這條高級住宅街的一個角落裡,一股火苗騰空而起。正在這裡駛過的一輛小車駕駛員發現了火情,趕緊按響喇叭示意大家出來救火。火焰的紅光照亮了圍牆,熊熊燃燒起來。剎那間,一住宅院內的四米高的松樹被籠罩在煙霧之中。火星四起,漫無目標地飛舞。火焰,從那幢私人住宅樓的院子里飛向天空。

駕駛員不停地拚命地按著喇叭,可每幢樓里都開著空調,窗戶緊閉,而且還遮著窗帘,無法聽到外面的喇叭聲。倘若以前,一到夏天的晚上,家家戶戶都端著凳子和椅子在外面納涼,一有什麼動靜馬上就會知道。

當喧囂的救火警報聲響起的時候,各住宅樓內才紛紛拉開窗帘打開窗戶。當他們發現火龍在夜空中飛舞時,慌慌張張地打電話到消防署,隨後爭先恐後地湧向著火現場。

「是下田先生的家。」

到了現場,才知道是下田家失火。

夜空被大火染得通紅通紅的,照亮了院子里的樹林和夜色中依稀可辨的二層樓房的一角。

所謂下田先生的家,是指昭明相互銀行行長下田忠雄的住宅。

最先趕到的兩輛消防車,不費吹灰之力就把火給撲滅了。可消防車還在接二連三的呼嘯而來,不停地拉著警報。沒隔多久,又有好幾輛消防車紛至沓來。頓時,把火已經撲滅的現場圍了個水泄不通。

被燃燒的,是下田住宅背後的板壁圍牆和設置在那裡的垃圾箱。寬一百九十厘米,高一百八十厘米的大面積板壁,被燒得焦黑似木炭。那個用混凝土澆制的垃圾箱里的垃圾,被燒成一片灰燼。板壁圍牆裡的那棵大松樹上的枝群,有一部分被燒得像一根黑色搗火棍。主屋的背牆與燒毀的板壁圍牆近在咫尺,倘若火勢繼續蔓延,住宅底樓以及二樓則很難保住。

下田住宅佔地四百五十坪〖每坪為3.3平方米〗,其中日本式樓房與西洋式樓房之間的連接樓房佔地一百二十坪。院子里有人造假山和養魚池,水池裡有一些用於點綴的巨石點。數以千計的價格昂貴的鯉魚,在水池裡歡快地游來游去。院子里還有一大片草坪,可以進行高爾夫球練習。院子周圍種植了好多珍貴稀有的樹木,與普通樹木交織在一起,構成一道與世隔絕的隱蔽樹林帶。原來的舊建築有二十多年的歷史,五年前進行了改造擴建。當時,高價聘請了建築師進行設計。鑒於這一帶擁有許多漂亮住宅,下田住宅便取名為「松濤別墅」,以示與眾不同,別具一格。「幸虧火勢不大才得以撲滅。」

一些看熱鬧的人湊在一起紛紛談論。如果消防車再來晚一些,就會釀成一場損失慘重的火災。

火被撲滅了,消防署的負責人詢問在家的下田夫人。看上去夫人今年有五十歲左右,人長得很瘦,說話時顯得很激動。

「不管怎麼說,火出自我家。」

「夫人,家裡放有什麼易燃物嗎?」

主屋背後有廚房,浴室,機房和倉庫。所有房間,夏天使用冷空調,冬天也使用暖空調,總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使用空調。

下田夫人把臉轉向一邊,語氣強硬。

「不,我家裡沒有易燃物。」

「我們剛才檢查了機房與浴室的煤氣排氣管,沒有發現馬達異常,也沒有發現管道煤氣泄漏。」

「一切都完好,偏偏發生火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據我們現場分析,有放火嫌疑。」

「唉!您是說有人放火?」

夫人臉色驟變。

「垃圾箱燃燒,垃圾箱旁邊的板壁圍牆也燃燒。由此可見,一定是有人把易燃品丟進了垃圾箱。」

「沒有人做那樣的事。」

「垃圾箱里的紙屑類不用說了,就連那些不易燃燒的東西也變成灰燼。這說明有人把汽油澆在垃圾箱里然後把火點著,這種可能性最大。」

「……」

夫人害怕得往喉嚨里咽了一口唾沫。

「在著火的一剎那,您聽見有人逃走的腳步聲或車引擎發動的聲音嗎?」

「不,一點也沒有察覺到。」

「那麼,是否看到有形跡可疑的人呢?」

「因為屋裡開著空調而關了門窗,沒有想到觀察窗外的情況。」

「家裡,除了夫人以外還有誰啊?」

「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還有兩個保姆,駕駛員夫婦住另一幢房子。」

「您丈夫呢?」

「丈夫去赤坂出席宴會不在家。我打電話通知了他,我想他立即會趕回來的。」

「有放火嫌疑,我們已經報告警方了。為保護現場,在警察沒有到來之前,我們用繩子圍起來。繩圈裡面,禁止任何人進去。」

「明白了。」

夫人不安地點點頭。

不一會兒,地區警署的刑事偵查科派出的警官們也趕到了現場。

偵查警官從消防員們那裡了解情況後,在板壁圍牆的外邊展開搜查,尋找證據。由於沒有光線,無數枝電筒集中在那裡,翻箱倒櫃地搜尋。

在警官中間,有幾位負責鑒別的技術警官。他們在燒焦的板壁圍牆上找到手印,用白粉顯現了指紋,又在地面上發現鞋印,從桶里取出白石灰溶液澆製成鞋印樣。好幾架照相機上的閃光燈不停地閃爍,拍攝整個現場。

刑事偵查科長親自帶隊,他此刻正坐在會客室里向下田夫人訊問。這位科長的身材胖乎乎的,可坐在豪華寬敞的會客室里顯得非常渺小。

刑事偵查科的結論說,放火的可能性很大。並說,明天早晨光線好的時候再到現場取證。接著向夫人提出與消防署一樣的問題,是否聽到奇怪的腳步聲和有駕車逃離現場的引擎聲。夫人重複剛才的回答說,沒聽見。

「請允許我冒昧地問一下,您能否提供與您有積怨的人的名單?」

「沒有,一個也沒有。」夫人一概否定。

「最近是否接到過恐嚇信和恐嚇電話?」

「沒有。」

「讓您感到討厭的人有嗎?」

「那也沒有。」

「您丈夫呢?」

「這,我想丈夫也想像不出。他就要到家了,等他回來後您問他吧。」

「您丈夫是昭明相互銀行的行長下田忠雄吧?」

「是,是的。」

「在融資方面發生糾紛,繼而對您丈夫產生怨恨的人有嗎?」

「銀行方面的事情我不清楚,這些情況您還是問我的丈夫吧。」

「夫人,垃圾箱里發現有人澆汽油的痕迹,這不是過路行人的惡作劇,也不是單純的放火。我認為,這是積怨很深導致報復的犯罪行為。」

這時候,保姆推開會客室的門告訴夫人說:「夫人,先生回來了!」

話還沒有說完,下田忠雄走了進來。

「他是我丈夫。」夫人脫口而出。

地方警署刑事偵查科長站起身。下田先生與他交換名片。

「您辛苦了,飛來橫禍驚動了你們。」

下田先生低頭行禮,在耀眼的燈光下,他那光禿禿的前額像一面亮晶晶的鏡子。

「這是災難。」

科長道明真情,接著表示慰問。

「剛才聽家人說只是垃圾箱和板壁圍牆的一小部分給燒了,幸虧消防署來得及時,火被撲滅了。托消防署和您的福,太感謝了!」

科長見自己道明了火災,還是沒有讓下田先生明白過來,於是重複剛才說的話。

「下田行長,我剛才對尊夫人說了,這是一次蓄意縱火事件。」

「是人為縱火?」

「從現場勘察掌握的全部證據來看,我們判斷為縱火事件。」

下田先生似乎驟然明白了什麼,抬起頭仰望天花板的一角默默無言。

下田先生這些奇怪的舉止,一一進入科長的眼帘。

「不像單純的惡作劇,因為作案者在垃圾箱里澆了許多汽油,所以這是有預謀、有準備的縱火案件。這情況我也已經向尊夫人說了。下田行長,您能不能向我們提供可疑對象的名單?」

「沒有這樣的人。」

儘管下田先生已經開始心不在焉,但是仍然一口咬定沒有。

「有沒有由於金融方面的糾葛而與您結下怨仇的人?」

「沒有。」

此刻的下田先生似乎正在考慮其他事情,對於科長的提問都是機械性的回答。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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