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跟蹤井川

「這大概是你的吧?」

這男人把手上拿著的信封遞到井川君的面前。

井川君一聲不吭。

「事情是這樣的。當時我也在牡安夜總會裡,您喝酒的情景和走出夜總會的神情都被我看在眼裡。我也馬上跟在您後面走了出去,就在我正要跨出門口的時候,猛然發現我的腳邊有一個信封,我馬上意識到它一定是您的。因為,我親眼看到是一個服務小姐把這信封交給您的。」

井川君把信封塞入褲袋,用手指在褲袋裡撥動著信封。

不應該扔在那個地方!應該把它帶到外面,撕毀後扔在路邊的垃圾箱里。當時沒有那樣做,是因為心裡還裝著和子。扔在店門口,和子小姐送客出門的時候也許能看到它,或者服務小姐把它拾起交給和子小姐。井川君是想採用這樣的方法,把和子小姐送來的信封再次送還,以表達自己的堅定意志。信封里裝的火柴盒和高速公路通行券都寫有暗號,是兩人在七年前共同制定、象徵曾經相互愛過的記號。

倒霉的是,信封卻被這個不明身份的傢伙拾起來了。這傢伙親眼目睹是自己丟的,誤認為是失物,現在要歸還給失主。

井川君斜瞟他一眼。那傢伙的臉,墨鏡背後的那兩條銳利的眼光,也與自己一樣正眺望著對面的那幢大樓。

「牡安夜總會的媽媽桑還沒有出來呀!今天怎麼會這麼遲啊!」

他藉助路燈的燈光,看了一下手錶。

「這幢大樓名叫多多努夜總會沙龍大廈。大廈業主非常喜歡畫,所以起了這麼一個怪名,所謂『夜總會大廈』,十年前就有了。店與店之間的劃分十分合理,牡安夜總會的面積是兩個店鋪的大小,比較寬敞。前身是『博財先夜總會』,由於經營不善而關閉。五年前,山口和子把店鋪和裡面的所有設備統統買下,改裝後把原先的店名改成『牡安夜總會』。」

這男人的嘴裡第一次說出山口和子的名字,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聽來可信。

話說五年前,實際上是自己去大阪的兩年以後,和子小姐那時候已經是高柳秀夫的佔有物。假設是那個時候買下那家店開設牡安夜總會的話,和子小姐與高柳君之間的關係必須是那以前就開始了。不然的話,高柳君也拿不出那麼多的錢。

如果推斷正確,高柳君應該在五年前就爬上了總經理寶座,不是總經理不可能有那麼多的錢!當然,總經理江藤當時已經退居到董事長的位置。

七年前,井川君與江藤總經理髮生爭吵,不歡而散,於是,離開東洋商社到大阪自謀生路。打那以後,公司里的情況全然不知,也不想知道。一提起東洋商社,心裡便會升起無名火,覺得厭惡。在大阪開設自己的公司,拚命工作希望貿易能納入正常軌道,另一方面也想藉此忘掉東洋商社的一切。自己創辦的是小企業,與大企業無任何業務關係,甚至連《經濟新聞報》也沒有訂閱過。但在這默默無聞的七年里,卻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假如高柳君那個時候就當上總經理,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江藤先生就任董事長,讓心腹高柳君當傀儡總經理,仍然按照江藤先生的意願經營和運作公司的行政機制。就江藤達次的年齡來說,今年也才剛滿六十四歲。

井川君想忘掉這些事情,但事實上無法從記憶中抹去。那七年前所發生的一切又歷歷在目,浮現在他的眼前。可這七年的空白猶如沙包,一觸及便會頃刻瓦解。如今的他,根本無心了解東洋商社的現狀。

對面那模模糊糊的髙樓大廈,其樓名也是剛才聽來的,叫多多努夜總會沙龍大廈。突然,大樓里通往門口的走廊上燈火通明,仿若白晝,那裡開始出現男男女女的人群,朝大門口走來。喬君依然忙忙碌碌,像蝴蝶在車群里飛來舞去,一會兒吹哨,一會兒揮手示意。少頃,一輛紅色轎車在他的引導下安全駛出重圍,駛向目的地。但是,雖說喬君讓那輛紅色轎車停在大廈門前,那車裡還是不見和子小姐的蹤影。

「好遲啊!」

那男人又說起了和子小姐。

井川君聽了這話感覺,簡直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這男人究竟為什麼要在這裡等和子小姐呢?他剛才說兩小時前也在牡安夜總會裡,按理說能碰上山口和子。可偏偏要走出夜總會在這裡等她,真是不可思議!大概迷上了山口和子吧?!

「您和牡安夜總會的媽媽桑……」男子咳了一下,對井川君說。

「您很早就認識山口和子了吧?」

井川君取下貝雷帽搖了一下。

「是那樣嗎?」

這男人滿腹狐疑地望著井川君,接著又說了起來。

「我覺得您很早以前就認識她,我這觀點非常冒昧。事實上,我拜見了信封里的那些東西。信不封口,裡面只裝著通行券和火柴盒,那上面的畫簡直是字謎!」

對面那幢大廈門前車群開始流動,車量逐漸減少,一個小時過去了。

井川君原以為旁邊的男子絲毫沒有察覺到火柴盒和通行券上的那些記號,但那傢伙卻喋喋不休地說起了這件事。

「如果說它是字謎,那通行券和火柴盒上寫的是非常奇妙的記號。我一開始還以為是誰在惡作劇,可不管怎麼看怎麼想,覺得不像惡作劇。兩個記號的形狀雖不同,但書寫規則相同。有規則,就一定是記號。也就是說,只有當事人才明白意思。要是第三人不明白,那記號就是暗號!」

「……」

「我還親眼目睹那個服務小姐按照媽媽桑的吩咐,把信封送到你的桌上。您先吩咐服務生送火柴盒給媽媽桑的,這情景從我坐的桌子那兒看得很清楚。您在門口扔了它,我撿起來,卻發現信封里還有一張高速公路通行券。信封里增添了這樣的東西,從客觀上講,通行券一直在媽媽桑的手裡。如果通行券上有與火柴盒上相同的記號,則可以斷定通行券是您以前給媽媽桑的。如果推斷正確,火柴盒上的記號則是您今晚在夜總會桌上寫的。」

男子說話時的視線沒有離開大廈門前,只是小嘴朝井川君蠕動。

「我經常到牡安夜總會去,可您的尊容是今晚第一次看到。如果您與媽媽桑交換暗號,您與媽媽桑以前有過一段友好的情感是不容置疑的。」

「你為什麼議論我這樣的事情?你是什麼人?」井川君終於開口了,反問道。

男子的一席話擊中了井川君的要害,充滿哲理,不是一個外行。

「您是說我?」

男子臉上那墨鏡遮蓋不住的嘴角露出微笑,在路燈光線的照射下稜角格外分明。

「……我的名字叫原田,是倉田商事有限公司的開發部長。」

對於井川君來說,倉田公司這個名字很陌生。自離開東洋商社以來似乎與外界隔絕,到了大阪以後更沒有時間了解東京企業界的情況。

看到井川君困惑的臉,自稱原田的男人呵呵地笑了,像女人的笑聲。

「倉田商事有限公司嗎,是某夜總會的法人名稱。開發部長嗎,就是專門物色服務小姐的。」

井川君「哦」地一聲思索起來。就那樣問一下,井川君也終於知道了男子的情況。只這麼問一下,便了解了對方的身份。

井川君早就聽說過,銀座有許多男人專門從事挑選夜酒吧里相貌出眾的服務小姐的職業,可直到現在才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人。氣質一般,說起話來黏黏糊糊是這種人的特點。他琢磨著這傢伙也在這裡等和子小姐的理由,也許已經看中了牡安夜總會的某個服務小姐,伺機請和子小姐同意。

首先,他與被看中的服務小姐商議達成一致,接下來需要媽媽桑的同意。擅自拉走也不是沒有,但那樣做會給夜總會同行之間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再說,服務小姐本人也不願意招惹是非。為避免出現這樣的情況,巧妙周旋最終達到目的,是從事物色服務小姐的專業戶的手法。

和子小姐忙得不可開交,與原田君說不上話。一說上話,那原田君一定又是黏黏糊糊,沒完沒了。也許是這個原因,和子小姐盡量避開他。如果推理正確,和子小姐一定認為被物色的服務小姐在夜總會裡的作用不可替代而不願意放人。於是,原田君打算等和子小姐回家時與她進行最後的談判。

井川君簡單地作了推理。

但即使那樣推理,還是有一些讓井川君不能理解的地方。自稱原田的傢伙,是專門從事物色服務小姐的人,可為什麼這麼關心我與和子小姐之間的事情?而且是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僅拾起信封還窺視裡面的東西。按理說,這與物色服務小姐的工作風馬牛不相及。

是不是這傢伙看到那個記號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一發而不可收拾?

「我……」

井川君對那個「開發部長」原田君說。

「我與牡安媽媽桑根本不認識!你一定是誤解了。」

「咳!我誤解了。」

原田君歪著他肩膀上的那顆不大的腦袋。

「可是,那通行券與火柴盒上的記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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